之前那样,顾黎已经不稀罕。
他有最好,别人勉强挤出来那点温情,他根本不在乎,更不需要为此而委屈讨好。
顾强张口结舌,半日才说:“可是你弟……”
顾黎没有再听这句话,转身便走。这次,无论顾强怎在后头又气又急地叫喊,他都没回头。
他突然间很想见小知青。
顾黎七八岁就已经懂事。知道他娘在生他时候遭大罪,身子骨留病,所以承担起家里活时,声也没有吭。他没肉吃,没新衣裳穿,裤腿直缩到大腿。没人给他纳鞋底子,冬天里雪灌进来,脚指头冻得红肿片,只能自己在干完活后扯点棉花絮子垫着,顾黎从来不抱怨。
哥哥弟弟吃肉时,他就端着碗,安静地站在墙边上。
只有天,顾母对着他笑,那时候顾黎受宠若惊。顾母拿着家里布票,给他扯布,勉强做个背心套身上。
顾黎几乎要以为那天是过节。直到回去后,顾母跟他说:“二小子,村里头人说,家家户户都得有个去当兵,按理来说是你哥。可你哥……”
顾黎就懂。大哥是长子,要撑门面,不能去。顾强是小弟,最受宠,也舍不得去受苦。
这事有希望。
紧接着,他却听见他二哥说:“也干过。”
“……?”
“做饭,刷锅,洗衣裳,都干过,洗就是家人。”顾黎说,“干七年。”
从十岁起就开始干活,直干到入伍。顾父顾母是不会起来烧饭,顾大哥是长子,天到晚都被顾父带着,今天走个亲戚明天招呼招呼客人,更不会干这些。顾强又最小,只知道在外头撒腿跑着玩。
小知青就在拐角处,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从洗手间里出来。顾黎瞥见他身影,心好像就落回肚子里,男人大步上前,听见脚步声杜云停回头,软声问:“二哥,怎这久?”
男人答非所问,反而朝他靠得近些,道:“想你。”
杜云停:“???”
他被这句说脸微微泛着红,在心中大叫7777.
【小六子!
该是他去。
他答应。在那之后,拼死拼活攒下来津贴都往回寄。
可这些都没换回来什。不疼他人,并不会因为这个儿子赚钱养家而去疼他,反而变成他不顾父母,自己在外头享福,不管怎说,他都是身错。
在遇到小知青之前,顾黎始终以为,父母不爱他,是因为他做仍旧不好。
直到他遇见杜云停,他才知道,真正爱,应该是没有代价。即使他没钱,没工作,没前途,小知青仍然愿意跟着他,腔孤勇地跟他去省城,又腔孤勇跟他南下,——这才是爱。
家里活,大多数都是顾黎在做。顾父说是要教导长子,整天往家里带人坐坐,时不时要留人吃饭,然而哪有饭?
没细粮也没肉,巧妇也做不出无米之炊来。好粮食要留下来做种,他们平常吃东西比猪食都不如,这样东西端上桌,还要被顾父骂,说顾黎给他丢脸,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只有逢年过节,能见着点肉星。那薄薄几片肉,都是顾父、顾大哥、顾强碗里头。顾黎从来没吃过。
他听最多,只有他娘抱怨。
“就是生你个兔崽子,差点儿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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