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陈恪坚决不坐正位,只在东面溜椅上坐下,叹气道:“老先生这话,就像剜晚生心样。”
见他不坐,龙昌期便自己坐下,淡淡道:“难道不是事实?”
“老先生学养,比晚生深厚太多太多,只是那《竹书纪年》已经在民间失传,只有皇宫中还保存着。”陈恪肃然道:“你老生在野,自然无缘睹,晚生则正是集贤殿修撰,机缘巧合,看到这本书,所以才偶有所得。”说着正色道:“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但不能说,寸就比尺长。”
陈恪为何要带这多同乡来,就是为当着他们面说出这番话,给老先生顺气。
龙昌期活九十岁,怎会不明白他意思?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缓和许多:“学士不必安慰,这次来京里才知道,老夫确实坐井观天。”
回来就病倒,这才刚刚好转,就强撑着要回乡,不想在这京城多待天。
此刻,老先生正在弟子服侍下喝药,听闻陈恪来访,不由僵住。
“要不,让他走吧。”弟子轻声问道。
“荒唐。”龙昌期回过神道:“人家敢来,咱却不敢见?大把年纪长到狗身上?”说着颤巍巍起身道:“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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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休要自否定。”陈恪叹口气道:“其实咱们大宋朝读书人,都实在坐井观天。既不知先秦百家,更遑论上古三皇。又不知山外有山,海外有陆,天下还有若干丝毫不比咱们差文明。”
“哦?”人因无知而妄自尊大,宋朝人也有这个毛病,总以为华夏之外皆夷狄,而夷狄有什学问?无非就是兽语鸟言罢,龙昌期也不能免俗。不过对陈恪所言‘既不知先秦百家、更遑论上古三皇’,他还是很赞同。所以没有立即反驳。
“老先生不信,可以在京城盘桓数日。”陈恪笑道:“晚生从海外请来学者,买来图书,已经抵达大宋,估计用不十天半个月,就能进京。他们到底有没有料,到时看便知。”
龙昌期颇为意动。中国人对‘先进’东西,是最乐于学习,甚至能轻易抛弃自己传统,这点宋朝人也不例外。但是也只是稍稍意动,他摇摇头道:“老朽后日就动身离京,怕是看不到。”
“现在不能走。”陈恪断然道:“晚生会点歧黄之术,观老先生年事已高,从蜀中千里迢迢而来,已是元气大亏。之前,是有股虚火顶着,故而直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这会儿,已是贼去楼空,精气神都衰弱到极点。”顿
伴着笃笃拐杖声,白发苍苍龙昌期,出现在众人眼前,仅隔半月而已,老先生精气神看起来已大不如前。
“乡党晚生拜见龙陵先生。”陈恪和众同乡赶紧起身行礼,行是晚辈见长辈大礼。
“不敢。”龙昌期还是比较有个性,竟还礼道:“草民见过学士大人。”他故意只说陈恪个,是告诉二苏他们,不针对你们。
“老先生折杀晚生。”但陈恪在官场上,也有些时日,早就练就套水磨工夫。只见他恭声道:“在你老面前,们都是后学末进,谁也称不得大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龙昌期伸手请陈恪坐正位道:“老朽这个败军之将,安敢在大人面前言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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