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唱什戏呢?……《宇宙锋》啊?”
“滚你,打扰唱戏是小事,打搅少东家睡觉你可就要遭殃咯!”
季达明浑浑噩噩地把这段对话听个大概,头疼欲裂,虽无力起身,仍挣扎着将面上东西股脑扔开,入手却满是温凉,全不似沾水宣纸那般阴冷。
“哎呦少东家,这把扇子金贵着呢。”
“扇子?”季达明想要睁眼,先是被刺眼光猝不及防地晃满眼泪,再然后才依稀瞧见道模糊身影蹲在自己身边,“什扇子?”
季达明胸腔里空气所剩无多,气管像是烧着,连吐气都困难,说出话却还带着往日执着:“爱?今生只爱伊默。”
孟泽从喉咙深处挤出声愤怒嚎叫:“为什?”
胸腔收缩变成徒劳,季达明吸到全是沾墨汁冰水,生死之间,他朦朦胧胧得仿佛又回到两年多前那个雨夜,孟泽拿着伊默遗书出现在季公馆门口,季达明在倾盆大雨里得知伊默死讯,那时他便体验过此刻窒息感。
“都将他害死,你为何还惦记着个死人?”孟泽手里盆跌落在地上,人也瘫倒下去。
已是弥留之际季达明被这话惊回丝神智,猛地直起腰,带着椅子都弹动下。
达命微微怔:“有劳。”
“你……无需这般生分。”孟泽离去背影僵几分,“达明,你再不喜欢,到头来也娶。”
刚换下灯火随着孟泽离去脚步声在寒风中飘摇,连带着墙上倒影也跟着起摇晃。季达明坐在桌前扶额叹息,连日熬夜困顿终是席卷而来,竟这般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睡着。
夜来风寒,银杏树叶窸窸窣窣响个不休,怕是不日树叶就要掉光,不过季达明向伊默求婚那天,这树也落满地金灿灿枯叶。
“在你心中终不及他……”
“少东家,您睡糊涂?”
季达明揉揉眼睛,入眼满是乱晃青色树叶,耳畔则是身下藤椅吱嘎吱嘎乱响。
“陈……陈老板?”季达明脱口而出,继而不可置信地伸手碰碰陈五脸。
陈五憨憨地笑:“少东家,您就别拿老板名号折煞,戏班里角儿才勉强称得上声‘老板’,
“季达明,你就算死也遇不上伊默!”孟泽见他还有力气挣扎,疯般拉扯起自己头发,“因为他是午时三刻咽气,死也做不成鬼,只会灰飞烟灭!”
季达明最后丝神智随着孟泽话土崩瓦解,他已来不及恨,也无暇去怨,只怕自己死后依旧寻不到伊默,瞪着眼睛流下滴泪,双腿蹬,被孟泽用湿宣纸闷死。
……
民前年七月初。
“……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摇摇摆、摆摇摇,扭捏向前……”
“两年,你为何还没爱上?”
“季达明,舍不得你死,因为你死岂不是又能遇上伊默?”
季达明骤然惊醒,惊觉自己被捆在椅子上时为时已晚,孟泽早就将伊默书信挨个摊开覆在他面上,用冰冷水浇个透。
“默……信……”生死间,季达明却只在乎伊默遗物。
“又是伊默!”孟泽将盆里剩下冷水泼在他面上,哀哀地笑,“达明,你快说爱,只要你说,就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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