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丧吊丧持续三日,终于撒着纸钱路下葬,葬在离村口不远山脚下,人们都说那里龙盘虎踞,风水极佳。
回来之后众人分掉那些带着香灰祭品,而他藏起把秀秀姨娘从县城带回来糖果。
他跑到山神庙时候,日头还未完全落下,夕阳在庙前祭坛上染片昏黄。
他看到山神孤零零地坐在那祭坛上,低头把玩着焦黄竹蛐蛐。听到他脚步声,抬起头。
他隔得远远地站着,手里攥着那把变得有些黏糊糖。
但他却哭不出来。
他背过身去,他知道山神依旧那样平静地站在他身后,他迈开步子跑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那些树木枝叶在昏暗里齐刷刷地后退,没有作出任何挽留,而他也不愿意被挽留。
他跑回那间黑暗屋子,蒙上被子。
醒来以后他吃到香喷喷玉米馒头当做早饭。三舅妈现在愿意提供给他吃食,同时也支使他做些家务。他九岁,能做家务有许多,甚至能够跟着三舅下地干活,扎扎甘蔗,收收谷草。他像在大山里被单独放养长大孩子,终于回到人类村落,而他那样快速地融入进去,就像从未离开过。
只是那片青翠绿色直萦绕着他,他在每个月色皎洁夜里辗转难眠,他每每趁着夜色跑出山脚下,又倒着跑回来。他不想见到那样平淡而冷漠山神。但他又那样矛盾而难耐地想念着,想念着那些幻影般温柔。
,看见祭坛上摆放着他送给山神螳螂妈螳螂老汉,已经被连日雨泡得发黄发黑。
山神倚在庙顶上,偏着头看着他。
“为什?”他问那天晚上同样问题。
山神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低下头沉默着,月色下他黝黑眼睛蒙上层暗灰色彩。他九岁。有些直在懵懂中东西,终于也发出芽。
山神站起身,翠绿袍角飘忽下,浮现在他近前。
没有谁
直到那天带着雾清晨,血红鞭炮碎片弥漫村庄天空,轰隆炸响如雷,惊吠村中所有狗。
他跟着三舅,牵着弟弟妹妹,晕晕沉沉,迷迷糊糊。秀秀哭声刺破烟尘,让他打个森冷寒颤。
村支书病撑几月,进县城还上省城,花光家里还算丰厚积蓄,还是在四十几岁壮年去。
他呆呆地站在铺地血红碎片堂口,看着那些大人们走来走去,秀秀哭声在里屋,听起来嘶哑而尖锐。
村支书家亲友都来帮办丧事,喇叭和笛子交错着发出吱吱呀呀古怪声调。他们烧大锅煮上肉和米饭,请四方乡邻来吃送行饭,打守夜麻将。
“你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子看着老汉遭狼吃?”他低头问。
山神回忆会儿,开口道,“是。”
他抬头看着山神,山神翠绿袍子在夜风里摇摆。夜里风那样冷,而他终于发现,直包裹着他只是这样纤薄而虚无袍角。
为什对方能够这样平静地说出这样话?
他觉得难受,什东西在他小小胸口里激荡,太难以忍受。比起挨饿和挨骂,比起被三舅妈追打,比起被村里小孩们戏弄,比起夜里潮湿而腐臭被子,还要令他觉得难受。他好像失去什,又好像终于明白他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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