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回那间黑暗屋子,蒙上被子。
醒来以后他吃到香喷喷玉米馒头当做早饭。三舅妈现在愿意提供给他吃食,同时也支使他做些家务。他九岁,能做家务有许多,甚至能够跟着三舅下地干活,扎扎甘蔗,收收谷草。他像在大山里被单独放养长大孩子,终于回到人类村落,而他那样快速地融入进去,就像从未离开过。
只是那片青翠绿色直萦绕着他,他在每个月色皎洁夜里辗转难眠,他每每趁着夜色跑出山脚下,又倒着跑回来。他不想见到那样平淡而冷漠山神。但他又那样矛盾而难耐地想念着,想念着那些幻影般温柔。
直到那天带着雾清晨,血红鞭炮碎片弥漫村庄天空,轰隆炸响如雷,惊吠村中所有狗。
他跟着三舅,牵着弟弟妹妹,晕晕沉沉,迷迷糊糊。秀秀哭声刺破烟尘,让他打个森冷寒颤。
“为什?”他问那天晚上同样问题。
山神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低下头沉默着,月色下他黝黑眼睛蒙上层暗灰色彩。他九岁。有些直在懵懂中东西,终于也发出芽。
“你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子看着老汉遭狼吃?”他低头问。
山神回忆会儿,开口道,“是。”
关照,时间无法适应,他反应总要慢上些,无法跟上他们节拍。他只能默默地编自己竹蛐蛐,听他们嬉笑打闹。
只是在妹妹又次叉着腰跟大家炫耀她哥哥有山神保佑时候,他抬起头。
“没有,”他说。
但他声音太微弱,嬉闹孩子们并没有听到,他们还是听她妹妹手舞足蹈地描述那时候惊险和神奇,即使当时她哭得几乎什都看不清楚。
他低下头去。
村支书病撑几月,进县城还上省城,花光家里还算丰厚积蓄,还是在四十几岁壮年去。
他呆呆地站在铺地血红碎片
他抬头看着山神,山神翠绿袍子在夜风里摇摆。夜里风那样冷,而他终于发现,直包裹着他只是这样纤薄而虚无袍角。
为什对方能够这样平静地说出这样话?
他觉得难受,什东西在他小小胸口里激荡,太难以忍受。比起挨饿和挨骂,比起被三舅妈追打,比起被村里小孩们戏弄,比起夜里潮湿而腐臭被子,还要令他觉得难受。他好像失去什,又好像终于明白他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
但他却哭不出来。
他背过身去,他知道山神依旧那样平静地站在他身后,他迈开步子跑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那些树木枝叶在昏暗里齐刷刷地后退,没有作出任何挽留,而他也不愿意被挽留。
“没有,”他低低地又说遍。
山神没有保佑他。他和弟弟泡在水中挣扎时候,山神就站在那里,站在高高山坡上,站在他哭喊妹妹旁边。动未动。
没有。
夜里他趁弟妹熟睡,踏着熟悉月光走到山神庙。他已经歇十几日没有上山。雨季快要过去,月色太白净,甚至生出寒冷意味。他站在那座低矮山神庙前,看见祭坛上摆放着他送给山神螳螂妈螳螂老汉,已经被连日雨泡得发黄发黑。
山神倚在庙顶上,偏着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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