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沙哑而声碎,刺耳难听,那样尖锐痛苦。山神紧紧地抱着他,听着无尽痛楚哭喊声从自己胸口传来,他难以抑制剧痛隔着薄薄袍子,震荡着神灵死去数百年心脏。山神低下头将脸贴在大河发顶,叹息着,觉得自己都要落下泪来。
“瓜娃子,”大山神灵说着,声音轻微地颤抖,他是那样为他疼痛,“瓜娃子,别哭,她们想你替她们活着,她们想你好好地活着……”
他轻轻地捧起大河哭得泪眼模糊脸,冰凉指尖摩挲着他泪痕。
“别哭,别哭……”他说,他俯下头轻吻他额头,声音轻柔而颤抖,像是从远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回来吧……不要再离开,不要再去到痛苦里去……你是山娃儿,这里才是你家……回来,回来身边……”
大河醒来时候,太阳已经没入山侧,山间小路上亮起路灯,而负责打扫卫生清洁员——是村子里邹大妈——使劲地摇晃他胳膊,“哎!这不是大河嘛!起来!起来!别在这里睡,要感冒!”
因为没跟领导搞好关系,遭到恶整,时想不通,跑出来报复社会。于是有那受害者不服赔偿,非要肇事者与他单位付出代价,四下告状,法院不受理,朝廷不搭理,媒体也不报道。年后,朝廷头头来省城看察指导工作,省城上下高度重视,派人监视围堵所有受害者住所与工作场所,严密防范个别不良分子煽动人民群众情绪,干扰社会安定和谐繁荣发展。
这些,都是大河不知道后话。于他而言,就算要回再多赔偿,千刀万剐肇事者,那些离开,都再也回不来。他亲人鲜活笑脸,都成血,三条人命,血染钱,交在他手里,叫做抚恤款。他在医院里成日地呆滞,对来关照看望他三舅和秀秀大伯,不发言。他睡不着,再也无法睡着,天天,就这消瘦下去。
他不知道老天还会给他什,个人生,还要经历什。
他不知道活着还为什,然后他恍惚中记得这里,这里,他唯可以安眠地方。微风吹着竹林,带来草叶清香,有鸟在林中清脆地吟唱,他可以回到他无忧无虑童年,除饥饿,没有任何悲伤。就好像这纷纷扰扰繁繁复复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在梦里,见到他编给山神那只枯黄草叶竹螳螂,睁着小石籽做大黑眼睛,神气活现地高举着大刀。
他昏沉而茫然地坐起,呆下,才意识到去抹擦脸上泪水,然而脸颊干
然后他见到螳螂背后如水般轻薄顺滑袍子,大山神灵坐在他身边,叹息着,倾身将他揽进怀里。
那样温暖而久违怀抱。十年。就像是在昨天。
山神摸着他凹陷眼角,面上满是疼色,“瓜娃子,”他温和地叹息说,“瓜娃子,”然后将他脸按进自己冰冷胸口。
大河在他怀里颤抖着,高大身躯陡然间倒塌!他缩成那样无助而惶然小团,颤抖着抱住山神腰,泪水从他干瘪眼眶里滑出来,在那场血染灾难之后,他第次哭出来,他嘶哑地放声大哭!
“哇——呜啊啊——啊——啊——死——她们都没——都没——都没——呜啊啊啊——呜——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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