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你知道吧?”
云琅挪到他身旁,挤挤挨挨坐:“无心说,叫他们当真……自己有些话都没当真。”
萧朔问:“哪些不曾当真?”
云琅把野兔挪开,自己换上去,往萧小王爷掌心拱拱,好声好气:“自然是‘狠辣’、‘,bao戾’、‘青面獠牙’当不得真。”
萧朔手掌按着云少将军发顶,静刻,垂下视线。
云琅瞄半晌,挪回来:“小王爷。”
萧朔摸摸野兔耳朵,将豆饼掰碎,散在掌心喂过去。
云琅:“小王爷?”
萧朔被野兔叼住袖口,扯两扯,循声抬眸。
云琅讪讪,没话找话:“想什呢?这般深沉……”
昏不过去,又要被岳渠阴沉着脸捆在榻上,三令五申不准他动。
云琅无聊极,就会开始说自己远在京城大侄子。
高兴,便讲讲大侄子天资斐然、聪明能干。
不高兴,便讲讲大侄子那颗榆木脑袋,好不开窍,撞南墙也不知道回头。
伤口疼,便讲讲大侄子为人良善温柔,向亲自替他裹伤换药、忙前跑后,尽心尽力从来不假人手。
少将军说大侄子也来。
礼官数过三遍,确信凑够四个人,放心同云琅行个礼,匆匆回营下帖去。
将军们凑在帐子里,也早看出少将军药不离手。云琅昨日去寰州调兵,还不曾安稳睡觉缓过来,就又劳心劳力,此时正该好好歇息,尚不是问候叙旧时候。
众将低声议几句,不敢多扰。三三两两拜过少将军,每人偷偷摸把那小秃兔,出军帐。
帐帘回落,敛帐子里药气与折梅香。
云琅:“……”
云琅平日里哪来这般耐性,此番理亏让着萧朔,自觉该哄也全哄,已彻底仁至义尽。
这块又迂又记仇榆木疙瘩若还犯轴个没完,就将萧小王爷改名萧睚眦,找十个传令官,满军营去嚷嚷。
萧朔凝他半晌,掌心力道落实,慢慢揉揉。
云琅正准备哇呀呀撸袖子出营,
“在想。”
萧朔:“此时该温润,bao戾,还是该青面獠牙。”
云琅:“……”
该少斤斤计较记点仇。
云琅就知这人面上看着温润沉静、其实内里最是锱铢必较。他默念着自己是来赔礼,念三遍,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都是胡说。”
等伤好忘疼,自己讲过也全忘。又绘声绘色讲起那大侄子瞪起眼来六亲不认凶狠架势,专吓唬城内随军亲眷、来听故事半大娃娃。
……万万想不到,这东西竟还有人记。
还能记得这般全。
云琅着不慎,叫大侄子听个明明白白。他自知理亏,咬着腮帮子犯愁,心事重重转身,悄悄瞄瞄琰王殿下脸色。
萧朔坐在案前,看不出喜怒,正给那野兔喂豆饼。
……
云琅立在帐门口,心情复杂。
来北疆前,虽说就已同萧小王爷打过招呼……可毕竟那时还没到瞒不住地步,心怀侥幸,说得难免有些许保留。
保留得……有些许多。
他那时人在北疆,心却也不知扔在什地方。有仗打时尚不难熬,座城接座城夺,带人冲开处又处阵眼城门,剑伤迸裂昏过去更好,人事不都省,免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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