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斟厉声:“难道要等到城中军心浮动哗变,刀将你砍,脑袋滚在地上,同金人解释们不能杀牛吗?!”
幕僚打个激灵,吓得脸色惨白,紧闭上嘴。
“府库出资,按市价三倍征收。”
连斟压住火气:“去城中宣太守令,如今艰危,事急从权……解围之后,定然还有犒赏。”
幕僚再不敢多说半句,扭头飞跑去宣令。
粮草之乱,乱及军心。
金人主帅并非莽夫,样清楚此时贸然出城危险重重。可军心若涣散,又拿不出应对办法,最好办法便是以战止乱。
这仗不能出城打……便要打在城内。
他们蛰伏在襄阳府,为夺江山,才会引来金人做外援助力……可那时纵然思虑再周全,也无非各取所需、割地而治,任谁也想不到,这把刀有天竟会变成双刃。
若握不住,甚至能割破他们自己喉咙!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中原人其实吃不惯这般粗犷纯肉烈酒、野菜汤羹。故而城下庆功宴再热闹,城头上汉人将领也无非只是揣摩用意,并没如何受到牵动。
可城中……还有金人。
朔方军常年驻扎北疆,饮食起居已同北疆部落近似,最清楚草原部落喜好。
“快!”连斟紧走几步,扯住幕僚急声道,“快,去城中——”
幕僚叫他吓跳,忙拱手受命:“去城中做什?”
那金将眼,沉声道:“是本官……治军无方。替他赔罪,还请将军海涵……”
那金将神色倨傲,扫众人眼,回刀入鞘。
守城将领言不发,跪下磕个头,下城领罚去。
连斟死死压着胸口怒意,闭上眼站半晌,重新看向城下热热闹闹天地宴流水席。
兵无常势,虚虚实实。可再奉行诡道,也总有表里之分,或是虚而示虚,或是示虚以实,总能让人寻出个章法,从中周旋破解。
“大人。”
连斟身旁谋士有些忧虑,低声
“去……城中。”
连斟深吸口气,低声道:“将牛羊拢在处……杀几头,给金军送去。”
“被围时候太仓促,羊群都在城外草场,收不回来。”
幕僚有些为难,迟疑下:“朝有法令,严禁屠宰耕牛——”
“到几时,还管什法令!”
连斟立在阶前,看着城中情形,冷汗涔涔渗透衣物。
城高池深拦得住刀兵箭矢,拦得住攻城大军,却拦不住风。
无孔不入风,挟着鲜嫩肥美肉香,裹着醇厚凛冽酒气,钻进牢牢封住应州城里。
朔方军痛快畅饮,撕扯着肥美羊肉,蘸鲜韭芥辣同米醋蒜泥,香呛浓郁得能将舌头并吞下去。
已不必特意派人探查,只从这里往下看,就连守城金兵也早已没旁心思,狼似盯着城外。主将几次厉声呵斥,竟都收效甚微。
……
偏偏如今这朔方军主心骨,无疑已彻底换成京中那两个灾星。不讲章法、不按兵书,虚实乱成套,半分也摸不出其中真正端倪。
出城,倘若中诱敌之计,势必死无葬身之地,多年苦心谋划朝倾覆。
不出城,就让这些金人金兵在城中盘踞。互相看不顺眼不说,只看城中所余不多粮草,难保何时便会激变——
连斟心头震,紧走几步,盯住城下肉香四溢流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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