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那你是来报恩吗?”
郑保道:“原本如此打算。”
姜雪宁眉梢微微挑:“现在呢?”
大约是因她神情太
可这位当日救他姜二姑娘竟然告诉他——
救你,目不纯。
郑保有瞬间茫然,差点没反应过来,待真正意识到姜雪宁说什时,心底便像是有什轻飘飘地坠落下去。
他怔怔望着姜雪宁说不出话来。
姜雪宁却问他:“失望?”
道娇柔嗓音,听着有那点故意,像极后宫中那些假作柔弱妃嫔,有些胆小有些畏缩。
郑保当时想,大约是哪家娇小姐。
可谁料到,就是这位“娇小姐”简简单单句话,使得他免受坤宁宫严苛惩罚。
明面上救他自然是乐阳长公主。
可凡在宫中待过两年,谁都能看出来,真正救他是姜雪宁。
然而昨日……
皇后娘娘钟爱那只建盏并不是他打碎,而是他听从女官吩咐,从高阁上拿出匣子来打开时,就已经碎在里面。
此物乃是皇后娘娘自母家带来,常做睹物思人之用,本在他管辖范围内。
朝拿出来要看,竟然碎裂。
皇后娘娘大怒之下处罚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事情。
他家境不好,父母为补贴家用,在他年少时便将他送入宫中做太监。
宫里像他样人还不少。
有时候,他也想过,为什偏偏是自己,而不是兄长,或者别什人。
可每每这般想时,另道声音总会在他心间响起:若非生计所迫,怜爱骨肉父母,怎会将自己亲儿子送进宫中做个阉人?
不入宫,他或许早已饿死或病死。
失望?
或许算不上吧。
但总归有那点无法否认落寞,毕竟他以为这位姑娘同宫里其他人都不样。
郑保慢慢道:“您使有些困惑。”
姜雪宁也说不清那瞬间自己为何会将那句话脱口而出,大约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吧?
乐阳长公主恩情固然要记在心中,可更该谢是这位姜二姑娘。
分明是素不相识,不过从旁路过,连他昔日所识朋友都不敢在这种时候为他求情,却有这样萍水相逢陌生人开口相救。
郑保觉得那是黑暗罅隙里透进来线天光。
尽管暖意仅有丝,可流徙于寒冬中旅人,却愿凭借着这丝暖意,相信世间善和好,相信艳阳春日不久便会到来。
他实是怀着种无来由欢喜来。
郑保甘心受罚。
只是跪在坤宁宫宫门前,被所有往来宫人太监用异样眼神看着时,他也会忍不住地想:那建盏好端端地放在匣子里,轻易怎会打碎?
而往日与他交好太监,也无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纵然是已经见惯宫中人明哲保身寒凉,亦不免有几分齿冷吧?
姜雪宁便是这时候出现。
于是那蔓生诸般怨气,便会渐渐消减下去。
郑保由此成为个在宫里难得平和人。
这里有太多人心倾轧,勾心斗角,大多源自颗不平、不甘之心,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那人上人。
可他不想。
在宫里面不争不抢,安心做好自己事,也从不掺和什尔虞诈,只待年岁到被放出宫去,回家见着家人笑靥相对,为他温粥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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