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下停止不动,身后跟着她来周寅之见状压低声音道:“姑娘长话短说,尽快出
冬日冷寒,地气潮湿。
手摸上去便是这方寸囚牢中唯床被子都是冰冷,人眼所能见光只来自远远墙上所点着两盏昏暗油灯,燕临却背朝着走道而坐,纵然背部都是嶙峋血痕,目光却向着这牢狱中唯扇窗外看过去。
白日里天气算不上好,入目所见乃是灰蒙蒙片。
偶尔有云气从空中奔腾而过。
然而等到天光渐暗,却好似有阵大风吹来将天际阴霾云层都刮跑,寥落星辰铺在窗口,轮弦月静静地爬上梢头。
姜伯游又道:“这已是圣上法外开恩,说是念在侯府劳苦功高面上,实际上还是为温昭仪腹中那还未出身孩子着想,不愿溅上血腥,宁愿放过侯府,为那孩子积福。不然但凭着侯府敢于平南王逆党联系,只怕是无法见容于侯府。”
道理姜雪宁都明白,然而只要想到勇毅侯府上下皆要背负冤屈,离开世代居住京城和优渥生活,去往黄州,连着那少年也要并去受苦,她便能感到那种惆怅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让她格外地难受。
她问:“什时候呢?”
姜伯游想想道:“如今天气这样寒冷,且又抵近年关,怎着也该是年后吧。”
姜雪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贬为庶民,家财充公,流放黄州。
上世呢?
上世不仅贬为庶民,族上下女者充为官妓,男者罚为贱奴,罪敢抗旨者处死,三族之内皆流放至百越烟瘴之地,离家去国四千里,路都是苦难,勇毅侯燕牧才到流徙之地没多久便因湿热天气引得旧伤复发,缠绵病榻没多久便咽气。
这世比起上世已经好太多。
可到底还是要流放吗?
燕临很久没有看见这样好看风景。
他唇边竟挂上抹淡笑。
少年青涩棱角中依旧藏着些许锋锐,并未消磨,反而显得越发昂扬,像是扎根在山间顽石里迎风劲松,没有半分要折腰或是退避怯懦。
姜雪宁趁夜来到这里时,看见便是这样张坚毅侧脸。
牢中望月,今夕何夕?
又听姜伯游说会儿话,她终于回自己房中。
屋内应摆设已经简单不少。
古琴蕉庵装在琴囊中,斜斜地悬挂在墙上;燕临生辰冠礼那日叫她帮忙收好那柄剑,无言地藏在剑匣中;走到妆奁前,掀开只小小盒子,已经干枯茉莉手串静默地躺在里面。
*
天牢深处,即便白日也如黑夜。
黄州。
黄州又是哪里?
两世姜雪宁都不曾踏出离京城太远地方,即便是曾在书本上看见过这个地方,也很难去想象那究竟是个什地方,是不是住得人,又到底有多远。
姜伯游却是深感庆幸,眼看自己这女儿忽然之间神情怔忡,生恐她忧愁于勇毅侯府境遇,忙宽慰起来,道:“黄州地在湖北,虽则二十年前平南王役挥兵北上时铁蹄曾经踏过,以至于如今此地成座荒城、废城,可比起什寻常流放去西北、辽东、百越,已经好上太多。顶多是日子苦些,好在性命无虞,只当是寻常百姓。若熬得住,将来未必没有起复时候。”
姜雪宁静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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