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显为之屏息,许久才慢慢吐出口气来,倒是比前两日更为肯定:谢居安心情,真很坏。
*
越往北,天亮得越晚。
卯正已末,鞑靼边境营帐里还笼罩在片昏暗墨蓝当中,安静极。巡查兵士正值
他苍青道袍被猎猎寒风吹起,冰冷、浸透凉意手指却搭在长弓之上,拽支雕翎箭,对准那箭靶中心,只道:“又怎样?”
吕显无言。
他虽向来不是什悯恤众生圣人,可若眼见得苍生疾苦、人间罹难,也难免起几分戚戚之心。可谢居安,貌似谦和忍让,仁善心肠,真到这种血染千里、兵灾战祸时,却隐约展现出种惊人冷酷。
人命当草芥,众生作棋子。
然而不可否认,这种惊人冷酷中,又有种近乎遗世独立烛照与洞彻。
“踏雁门,卫国土!”
“灭鞑虏,救公主!”
“死生抛,莫相负!”
……
忻州屯兵本有十万之巨,只是落在萧氏治下,则军务混乱,二则疏于练兵,真正能在短时间选出来上战场人不到半。值此冬日攻打鞑靼又非兵家常胜之招,当以奇胜,以速胜,以险胜,鞑靼虽为国,可与大乾相比不过三省之地,三万兵足够打得对方措手不及,灰头土脸。
冬夜朔气传金柝,冷月寒光照铁衣。
忻州城外屯兵大营外,诸般兵士已经阵列于前。
步兵居中,骑兵分列两翼,弓箭兵则隐于前列步兵之后。步兵之中有小部分为重步兵,手持盾牌手执刀剑,乃是专设克制鞑靼游牧善射之兵,既可攻杀,也可防御对方弓箭。只不过更多是轻步兵与轻骑军,负重少,行动快,易于调整。如果指挥得当,在这昏暗夜色中,完全可以如片羽叶,悄无声息完成场见血拼杀突袭!
城楼上,战鼓声渐壮。
黑夜里点燃火把与迎风旌旗齐飘飞舞动。
“天本无道,人而主之。然世本庸常,民无其智。不破如何立,不亡如何生?这世间除却个‘死’字,本无道理可讲。若不知死,又怎知生?”
“嗖”地声震响。
雕翎箭离弦而去,轰然撞上箭靶,力道之狠,竟将那木质箭靶射裂,“咔嚓”声,朝着后方倒下,冷肃夜里,发出声巨响。
谢危没有表情脸,平静若深流。
“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们该谢。”
“世子这般倒有些英雄出少年感觉……”
高高城楼上,吕显站在燃烧火把旁,感受着刮面来凛冽寒风,望着远处大军出击场面,不由深深感慨句,然而接着又有些沉默。
“兴亡百姓苦,这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谢危就在旁边不远处。
城楼上这块平地上立座箭靶。
三万兵士脸,都被光影模糊成般形貌。
点将台上,旧日血迹已然清洗干净,只在铁缝木隙留留下学习干涸斑驳,燕临那张轮廓清晰且坚忍脸,却因立在高处,而显得无比明亮。
红日未出,他便是黑夜里太阳。
灼灼火光燃烧在他瞳孔深处,使得这两年来压抑抱负、复仇野望,都在这刻随着滚沸心升腾而上,化作股连天席卷气魄,让他拔剑出鞘,将三尺青峰高举!
时间,四野尽是山呼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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