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却全不搭理,照旧往前。
城墙外是荒野连营,城墙内却是市井烟火,贩夫走卒。
她被谢危拽着往前,两人争执不休,途经兵士却个个充耳不闻,全都低下头来,更无人敢跟上来查看半分。
终于到得那城楼东端。
下方却是家锻造铁器铺子。
这已经不是第次。
姜雪宁上次便甚为不喜,这次终于深深地被他激怒,也许是因为他越界冒犯她,也许是因为他话中含义刺痛她。
她瞬间竖起浑身利刺,厉声驳斥:“前面是无底深渊,明知跳下去会粉身碎骨,难道还要纵身往下跃?”
谢危道:“不跳怎会知道?”
姜雪宁喊:“你是个疯子才会跳!”
她绝不敢对此人抱有多丝希冀,既然他偏要问,她也就将昨日不曾说出那些话都宣之于口:“先生志存高远,是天上云;学生浅薄短视,乃地下泥。燕雀未知鸿鹄,夏虫不可语冰。先生与个天上个地下,本不般配。凡俗之辈尽其生也不过只求‘安生’二字,还请先生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谢危听她这番话,直如被冷水兜头浇下,连脉络中原本滚沸流淌血,都为之冷。
原来甜不多刻,痛却锥心刺骨。
姜雪宁不闻他应答,还扯唇角讽刺地笑:“若先生放不得,要不陪您睡上两年,等您腻、厌,再放走?”
此人抱有线柔软希冀。
她想,她是救过他。
即便数年无甚交集,她也曾戏言刁难,可毕竟都是无伤大雅琐碎。倘若求求他,或许能看在那喂血给药旧恩情面上,解她于水火。
然而什也没有。
直到后来,她才听闻前世尤芳吟猜测:原来前朝那萧燕两氏之子,还活在世间。或恐不是旁人,正是那权柄在握帝师谢危。
搭起来瓦棚里立着好几只炉子,有大有小,里头烧
谢危冷笑:“你还没明白,是吗?”
姜雪宁只觉理智那条线越绷越紧,几乎就要将她拉拽到与他般疯魔境地,恐惧使她竭力地挣扎后退:“放开!要明白什,有什不明白?!”
谢危眼角微微抽搐起来。
这时,想起她曾说什“瓶瓷有隙”,但觉心内片翻倒如江海,无论如何也不下去。怒意席卷,手上竟不松半分力,非但不放人走,反而路擒拽她向着城楼另端走去。
姜雪宁不愿走也由不得自己,只当他是理智全无:“你干什?”
倘若先才话只是拿刀扎他,此刻之言却近乎在剜他心。
她竟这样故意拿话激他。
他欲与情皆出自心,便任她如此轻贱?
眼底深埋戾气终究浮出,然而偏生将手握得更紧,谢危字句道:“所以是之所图,其情其性,叫你害怕,生厌,想逃?你便这样怯懦,这样胆小,试都不敢试上次,便当临阵逃兵,像你同张遮那样?”
他又提到张遮。
谢居安竟是燕临兄长。
那他对她所遭受切凌辱视如不见、袖手旁观,又有何不可?
身处逆境,未必使人绝望;可若连那最后点渺茫希望都破灭,绝境之中,当以何为继?
姜雪宁虽知如今是新世,固然不该将两世之人等同而论,可同个人性情又怎会二致?
谢危就是那个谢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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