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东君不来,你也该动身。”净霖化出折扇,拍掉正在往苍霁袖上爬石头小人,说,“晓得铜铃去处。”
苍霁心情颇佳,竟没骂铃铛,只说:“它跟着冬林弄出许多事情,现下又跑去哪里?”
净霖轻敲敲窗棂,沉声说:“它去找顾深。”
顾深离镇往北去,他轻简上路,带着匹马风餐
翌日清晨,净霖醒时宿雨方歇。他披衣临窗,见得外边泥平如掌,院里已经冒出三四点绿芽。苍霁从他身侧经过,漱口后顺路捎带杯热茶给他。净霖昏头昏脑地饮。
苍霁面对着他倚在另边,就着他喝剩茶饮而尽,悠悠道:“见你眼下发青,昨夜梦哪儿去?”
净霖抿唇不语,他宿醉才醒,正浑身难受。
“你过去没沾过吗?”苍霁扣着茶杯,盯着他神秘地说,“酒可是好东西。”
净霖有些受寒,压着咳嗽说:“春日已近,东君该下界唤灵。”
雨声骤疾,檐下铁马被敲得摇摆不定。苍霁看着净霖呆扑进自己胸膛,又撞着额头,闷声蜷身,之后便不再动作。苍霁还牵着他只手,唤几声,皆不得回应。倒是石头小人听到低唤,扒开层叠遮挡衣物,下地,拖着苍霁衣角,拾起根被风刮断枝丫。
“他醉成猫。”苍霁以为它要自己带它玩,便说,“今夜不出门。”
石头用枝丫挽出个剑花,跨步摆出把式。岂料没转回身,先被自己绊倒在地。苍霁开怀大笑,见石头坐在地上揉着脑袋,双黑眼又气又恼。
“他喝醉,你也醉吗?”苍霁抱着净霖撑首,“要玩什给瞧。”
石头爬起身,捡回枝丫。他扶正草冠,对着苍霁煞有其事地作揖拜拜。苍霁看他拎着枝丫,陡然挥起来。那脆枝划弧,竟带起缕凉风经转环绕。
“东君又是什人?”
“司春神。”净霖说,“此地不得久留,他不似晖桉,瞒不过他眼。”
“这说便是旧相识。”苍霁问,“唤灵是什意思?”
“中渡广阔,分界司人力不支,承天君便分设掌职之神以镇地界。此等小神,多半都是未曾入过九天境,听凭九天境差遣大妖。因为数目繁多,所以习性各不相同,每遇冬日便有归巢休眠,春时将至,需要东君走访唤醒,以确保他们能归岗当职。”
“这可是个苦差事。”苍霁拍拍窗木,“这样惬意院子,就要送给别人。”
雨声忽疏,听得廊外风声涌起。
石头身晃叠影,枯枝渐脱钝感,化出游龙之势,锋芒汹汹。雨珠溅栏,凌飞而起。石头步伐从容,但见枯枝横挑,雨点便犹如戏龙之珠,游走于石头左右。枯枝挟风如刃,石头翻步凌接,雨珠斜滑,它腕部抖,雨珠腾跃,劲风推,便直直滚向苍霁。苍霁倚栏而坐,颊边冷风掠过,不待他抬手,雨珠突然半途摔地。他垂眸看,石头已经趴在他膝头呼呼大睡。
那若有似无松涛声还在回荡,苍霁几乎以为自己也醉。他就着姿势抱起净霖,又拎起石头。进内室,苍霁二话不说,将石头丢进软垫中。
“你竟偷偷教它使剑,待扔它。”苍霁放下净霖,夹着他颊面,恨声:“叫你找不到别人,便只能教个。”
净霖模糊应答,半搭着大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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