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烧得唇干舌燥。
他浑身都疼,仿佛躺在阒都大道上,被进进出出马车碾压。
疼痛像是无休止烈火,焚烧着沈泽川躯体。他在黑暗中梦着大雪飘飞,纪暮血,天坑冷,还有在萧驰野面前生受这脚。
纪雷说得对,此刻活着便是受罪。他受沈卫给血肉,就要受着这般罚罪。他
大夫也走,屋里只点着个油灯。沈泽川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手脚冰得像死人。
葛青青让开身体,对杂役说:“纪叔……人在这里。”
杂役缓缓褪掉裹缠粗布,露出张背火烧毁脸来。他盯着沈泽川,走两步,颤抖着探出手,抚过沈泽川发。他见着沈泽川瘦得皮包骨头,又见着到处血迹斑斑,不禁老泪纵横。
“川儿。”纪纲声已沙哑,唤道,“师父来!”
葛青青吹灭灯笼,说:“纪叔莫怕,自打知道他是您徒弟,狱里边就上心。先前审问看着重,但没伤着本。廷杖时冲着您面子,兄弟们多少留情,二十杖下去也保证他残不。只是宫里边刑罚太监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也没敢松懈太过,亏得花三小姐来得及时,否则潘公公也该起疑心。”
汤药濡湿沈泽川衣襟,沿着他唇角尽数漏出来。大夫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揩着自己鬓角和额头。
“药喂不进去。”大夫说,“人是肯定熬不住!”
葛青青扶刀而立,看沈泽川半晌,说:“已经没辙?”
大夫捧着药碗手哆嗦,颠得汤匙叮当响。他对葛青青使劲地叩头,说:“不成,不成!大爷尽快备草席吧。”
葛青青面露难色,说声“你先喂着”,便转身出门。门外正站着纪雷,葛青青行礼,说:“大人,大夫说人不成。”
纪纲发已半白,他垂泪,满面沧桑,说:“纪纲来日必报此恩!”
葛青青连忙说:“纪叔!怎可这般想!咱们兄弟还都是您当年提携之恩与救命之情。”他说着又叹口气,“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萧家二公子这脚可真是来催命。纪叔,可还有救吗?”
纪纲摸着沈泽川脉象,勉强笑说:“好孩子,阿暮教与他法子,他做得很好。此时尚不到回天乏术之时,师父在此,吾儿莫怕!”
沈泽川七岁跟着纪纲,和纪暮同习武。那套纪家拳起手刚猛,须得佐以纪家心法,非心志坚定者不能修习。纪纲在家时嗜酒如命,教大,便忘小。纪暮成兄长,每学式,便要教弟弟式。谁知这些年下来,沈泽川竟学得很好。
葛青青俯身来看,说:“但到底是年纪小,受此劫,恐怕身子也要坏。纪叔,大夫开药,差人重煎些,您看着能不能喂进去。”
纪雷捏碎花生壳,吹吹粉末,说:“已经气绝吗?”
葛青青说:“还吊着最后口气。”
纪雷便负手回头,看着葛青青:“你盯住,在他没气之前,让他把供状画押。”
葛青青颔首,目送纪雷离开。他在院里稍站会儿,对身旁下属说:“去叫杂役来。”
不多时,位身形佝偻,裹缠着粗麻糙布杂役便推着车到。此刻天已沉黑,诏狱盘查严密,葛青青挑着灯笼照照,就让这杂役跟着自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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