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海良宜走到宫门口,已经气喘吁吁。他抬袖拭着汗,看见站在轿子边等待他姚温玉。姚温玉来扶他上轿,他坐下,在姚温玉将要放下帘子时,对姚温玉说:“元琢,有桩心事未结,你明日就替跑趟芜城,今夜就收拾行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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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再次上朝,太后已经免海良宜站立。但是她越是这样礼贤下士,越意味着她对海良宜不满正在加剧。因为这几日都察院言官齐心协力,共同将韩丞骂得体无完肤。要求公验韩家子呼声随之高涨,这股紧紧簇拥着海良宜浪潮正在迫使太后让步。
太后夙夜难眠,她犹豫不决让韩丞陷入绝地,韩丞也逐渐回过味来,这是要太后借刀杀人意思,只要自己不堪重负,死于骂声,太后便可以立即扶持韩家子登基,杜绝韩丞谋权可能。等到那个时候,她就能专心与寒门对峙,不论是冷置海良宜,还是更换内阁元辅,都能办得比此刻有余。
韩丞不肯就此罢休,把到手权贵拱手让人,他就是熬,也要熬死海良宜!
散朝后,海良宜不要人搀扶。孔湫等人都知道阁老要强,只敢跟随其后,看海良宜独自人蹒跚挪步,缓慢地往下走。
海良宜那身官袍浸在斜晖里,像是道融于绚丽疤痕。去年这个时候,他率领百官上朝,是何等地气势昂扬,如今在他身上已然找不到振奋意气。
海良宜走到尽头,停下脚步。他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阶上*员,又看着明理堂飞檐上最后余光。
“天要黑,”海良宜温和地说,“你们路上当心。”
孔湫不知为何,在这刻忽然心生害怕。他跨出步,想要搀扶住海良宜,微微哽咽地喊着:“老师!”
“如今局势不稳,东北离北虎视眈眈,东边中博蠢蠢欲动,内阁若把储君事拖再拖,没有新帝,难道天下以元辅马首是瞻吗?”韩丞在连日唇枪舌战里已经斗得满嘴起泡,他猛然挥袖,说,“看元辅聚集群党,阻挠立储,就是其心可诛!”
“你含血喷人!”岑愈身为言官之首,厉声说,“立储事连日商议,指挥使迟迟不肯公验皇嗣真身,到底是谁在阻挠立储?先前天下归心,若非指挥使执意围捕定都侯萧驰野,阒都怎会陷入如此境地!若要问责,你首当其冲!”
“好啊!”韩丞声冷笑,指着岑愈,“萧驰野
海良宜摆摆手,转身走向宫门。
燕王庶孙脉是海良宜最后阵线,他看那落日被高楼埋没,有种力不从心感觉。他知道韩氏子登基意味着什,这场仗打三十年,他稳健求和没有得到任何胜利。
他只能尽力地燃烧自己,将这把老骨头也丢在烈火中,期望着溅出火星能够点燃已经沉寂太久夜空。大周进入漫长黑夜,他似乎是仅剩火把,但是他至今无法承认,曾经与他殊途同归齐惠连等人是败。
他看着那些天才犹如流星,颗颗地陨落,最后留下自己曾经是那样不起眼。
三十年前,海良宜不为成败。三十年后,海良宜殚精竭虑。他踏实地走在自己道路上,意图拉住激进前冲齐惠连,但是他没有做到。没有人知道,东宫僚属全军覆没那夜,是海良宜这生最痛心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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