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尾神色古怪,在门口踌躇。
花香漪如有所感,缓缓起身,道:“是病吗?”
戚尾避开她目光,垂头说:“回禀大夫人……太后驾崩。”
花香漪当即后退步,红缨连忙扶住她。她怔怔地看着戚尾,须臾后,泪已先流。她撑着红缨手臂,向外走几步,哑声说:“……休骗。”
戚尾默然。
太后眼中笑意渐散,她凝视着李剑霆:“高处不胜寒……你不明白……如浮萍无所依……”
“如浮萍无所依。”李剑霆重复着这句话,她年轻面容上没有忧愁,亦没有笑容。她转开目光,顺着垂帷,看到太后梳妆台,凝视着那澄黄铜镜,道:“既然没有惜身以赴气魄,又何必乱这场江山风雨。”
“你亦为女子,”太后道,“何不懂。”
“既非女子,也非男儿,”李剑霆重新看向太后,眸中清明,“是李剑霆罢。”
太后怅然若失,半晌后,她说:“见你,便知李氏君王是何等风姿……但你也受制于人。”
李剑霆到时,殿内太医惶恐伏地。琉缃姑姑跪在榻侧,执着太后手,轻唤道:“储君来。”
太后呼吸微促,转动着眼珠,看见李剑霆。她虚汗不止,未施粉黛面容上有些皱纹,终于露出老态,气若悬丝:“哀家……要与殿下……说说话。”
琉缃姑姑站起来,带着左右退下。
殿内垂帷分挂,佛龛生香,袅娜烟雾遮挡佛像,悲悯之色变得模糊不清。李剑霆弯腰拾起落在氍毹间佛珠串,闻到浓郁檀香。
“你设宴杀韩丞,”太后散发偏头,“哀家便知道……你也容不下……哀家。”
花香漪她用帕子仓促地掩住口,逐渐哽咽:“怎……怎会呢……”
戚尾不及回答,就听红缨喊道:“夫人!”
“棋盘不在谁手中,而在山河里。”李剑霆轻轻地说,“自以为在执棋人,只不过是比别人晚些进来而已。”
太后呼吸转轻,她声音也越发轻:“……可怜薛修卓机关算尽……”她稍微睁大双眼,喃喃道,“……河山啊……”
殿外余晖尽没,几只鸟雀横渡苍空。没插稳牡丹掉瓣,落在梳妆台上,被风推,就走。
***
阒都消息急呈启东,马蹄撞破寂寥夜,在数日后到达边郡。花香漪尚未休息,见驿报来,便笑问:“姑母信也来吗?”
“虽有心,却无力。”李剑霆转着佛珠,“福满这般着急,可见太后人心散尽,已经到头。”
太后胸口伏动,却勉强笑起来。她目光透过李剑霆,道:“你果真是……光诚帝女儿……可笑你们李氏……倘若你是个男子……”
“若是个男子,必定活不到今日,”李剑霆握着佛珠串,坐在床沿,“你把李氏男儿杀尽。”
太后湿透鬓发贴在面颊,能从这眉眼间窥探到当年风华绝代,她嘴唇翕动:“谁承想,他那般狠,宁可乱伦,也要留个祸患给哀家……”她笑意覆满眼眸,“秦王……可是被他自己……活活逼死……”
李剑霆看着太后,道:“你杀夫杀子走到这里,本可以做前无古人君王,可你把权柄交给别人。轻信宦官,任由阉党乱政;偏帮兄长,助长权臣势焰……社稷垂危,你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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