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州夜凉,庭院内花木深深,蚊虫多,费盛在新搭凉棚里点香。沈泽川拿汤勺把碗里冰块搅得微响,边看萧驰野带萧洵拉弓,边听费盛呈报阒都事宜。
“薛大想要掌管仓库要职,就得跟内宦打交道。宫里边太监喜欢永宜港海货,让青青备给他。”
“青青说已经准备妥当,等新帝登基后,势必要大赦天下,到时候薛大正逢机会,该出头。”费盛说,“还有太后驾崩,世家岌岌可危。不过赫连侯卖田筹粮,内阁兴许会网开面。”
“赫连侯能想到筹粮,就是被逼到绝路,不得已,需要割肉重做人,”沈泽川饮汤,“粮食给他,也算仁至义尽。”
赫连侯变卖家产买粮食,都是从厥西柳州州府尤檀那里得来。当初颜何如说要新建港口,沈泽川答应,柳州尤檀就是厥西内应。这位州府跟他名字样,尤其地贪,只要银子给够,再掉脑袋买卖他都敢做,否则也不会在江青山眼皮底下跟颜何如来往。
“大帅军务繁忙,”花香漪说,“让独自待着吧。”
花香漪手腕都浸在泠泠月光里,她垂眸模样很是憔悴。戚竹音不好再坐,就从袖中摸出个小香囊,放在她膝头。
“红缨在门口候着,”戚竹音起身,“在偏厅。”
此时夜已将息,红缨卯时听到花香漪唤声,便差人到厨房拿饭,自己先进去。
花香漪说:“你把箱子拿来。”
花香漪身已斜滑,晕过去。
***
帐内点安神助眠香,花香漪醒来时,戚竹音正坐在床侧椅子里削苹果,觉察到她醒,便搁到旁小案上,拭手后摸她额头,道:“病也不知道。”
花香漪唇间泛白,没有睁眼,把枕畔濡湿。
戚竹音不擅长安慰人,见她哭得伤心,赶忙用帕子给擦,擦完才想起这是刚刚用来擦手帕子。花香漪背身蜷起双膝,不住啜泣。她哭到累,就这样又睡过去,再醒来时,戚竹音还坐在椅子里。
“薛修卓过于激进,倘若中博仗没打完,孔湫和岑愈还能答应,但如今空出手,”沈泽川眸子侧映着流萤,“他们自然不想再跟世家斗得你死活,合力攻敌才是要务,只要储君不傻,就会赦免赫连侯。”
“那咱们还给赫连侯粮食?”
红缨到柜子前拿下花香漪小箱子,花香漪解开锁,吩咐红缨拿铜盆进来,随后把箱内账簿烧掉。
“夫人这是做什?”红缨急着要挡,“这都是夫人熬尽心血算出来。”
“储君答应大帅,不杀姑母。”花香漪纤指松开,看着账簿逐渐被火吞掉,“若不是她做,便是她无能;若是她做,便是她无信。”
清风把纸页翻开,在“哗啦”声里散落地灰尘。
***
“消息走得慢,”戚竹音说,“……马上新帝登基,带你回去。”
“既无姑母,那里就没有要回地方。”花香漪眨着红肿眼,“分别时,姑母身体康健,不过两个月,竟然就病逝。”
戚竹音沉默少顷:“……答应过你不让她死。”
“大帅远在边郡,力所难及。”花香漪说,“深宫非前朝,刀剑无形,元辅也鞭长莫及。”
戚竹音以为花香漪要说什,可她却就此打住,撑着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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