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冰透,脚掌触地觉得暖和,他立着不动,稍动便滴答雨水,怕容落云叫他擦地。头可断血可流,丫鬟活儿是万万不能做。
容落云不知遭人暗诽,披风都没解,先将里外蜡烛点上。又进屋寻三五条布巾和张绒毯,抱着大团走出来,冲对方劈头盖脸地扔。
再细心关怀叫他这弄,只剩下凶。
“谢宫主体恤。”霍临风倒是满足,摘冠除衫,擦擦,最后披上那张绒毯。终于告别夜寒冷,瞥见地上放着食盒,又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他邀功:“宫主,饿。”
霍临风觑着那灯:“哦?”里边红烛就快燃尽,分明已点燃许久。他不依不饶地问:“真是刚到?”
容落云沉默片刻,说:“盏茶工夫罢。”
霍临风愈发不信:“盏茶?还是缸茶工夫?”
容落云烦道:“罢,个时辰。”
这还算可信,然而霍临风很欠地补句:“宫主说句真话好费事,待回千机堂问巡值弟子便知。”不过是挖苦,他没打算真去问旁人。
明明雨水滂沱,但两个人亦步亦趋,走得不急。
经过邈苍台时,无情寒风抖擞而来,霍临风见状倾斜油纸伞,挨近点,为容落云顶住欺负人凄风冷雨。
然而三两步工夫,容落云默默拧他手腕,将伞扭正。
霍临风又倾斜点,容落云又拧他,他再倾斜回去,容落云再拧他。如此反复,折腾着快走到千机堂,他耐不住道:“宫主,腕子都被你拧折。”
容落云说:“那就老实别动。”
容落云报复性挖苦:“好可怜哪。”拎食盒入厅,他也没用晚饭,“瞧那副巴巴样子,过来赏你顿。”
霍临风心头忽酸,像浸雨。原来被挖苦是这种滋味儿,有点窘涩,有点烦,更有点忍俊不禁,他索性不忍,大喇喇笑出来。
二人相对坐在桌旁,菜还算丰盛,鲥鱼烧鸭,汆白丸嫩青,只不过仅有碗粟饭。容落云将饭搁在中间,供两人同吃。
到底是侯府少爷,稍不留神便,bao露金贵本性,霍临风夹口鱼肚肉,咂道:“许是冷,不够鲜。”又
岂料将至无名居时,咔嚓声,容落云捏断灯柄,声音很低地承认:“酉时便在等。”
霍临风难以置信地将伞擎高,酉时便在等?酉时至丑时,足足等四个时辰?他薄唇微动:“宫主……”头回如此温柔地对人呢喃。
容落云却冷冷道:“你以为在等你?等是你带回消息。”他低着头,两手拢着烂掉竹柄,“再问东问西,把你也拳捏断。”
已达无名居,霍临风乖乖闭嘴,跟随对方进门。
踩过地碎石至廊下,容落云脱去鞋袜,赤足登上地板,霍临风收伞照做,将黑靴搁在对方白绫鞋旁边。
伞沿儿斜,霍临风立即不老实地动动,行为虽挑衅,言语却无奈:“这样把你遮得严实些,何故不叫动?”
容落云说:“你那边淋得厉害。”
霍临风扭脸低瞧,自己半边臂膀,bao露伞外,被雨水层层敲打。他委实出乎意料,对方次次纠正原是不想他淋雨。
“无妨,左右已经湿透。”他说,忽然想确认什,“宫主,你直在子门后等?”
容落云答:“谈不上直,刚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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