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在桌旁坐下:“密函非所得,还是让落云说罢。”
这句漏嘴,霍钊乍然凝眸,方才在院中仅是猜测,旦确定只觉惊慌得厉害。容落云却淡然,似乎无事发生般,平静地说:“中秋节前后,长安城传遍塞北初战大捷消息,中秋当夜,陈若吟便写这封密函。”
霍钊强自回神,稍思虑便知:“这招引蛇出洞行得妙,敢问是哪方所为?”
容落云端起杯盏:“在下做。”低头啜饮,饮罢,仍盯着地毯上繁复花纹,“霍家与丞相彼此
霍临风解其意,跟道:“爹,去书房说罢。”
霍钊话堵在喉间,被动地、迟钝地点点头,压下万般思绪,侧身抬手,朝身后屋门做个“请”姿势。
老二少进屋,厅厅室室都安静,到书房,霍钊在圈椅中落座,似是不知道看哪儿,便看着案上小铜炉。
霍临风掏出密函,奉上:“爹,你瞧瞧。”
霍钊接过,余光扫视周围,低声训斥道:“不懂规矩,给唐公子斟茶。”
把山核桃碎成渣子,不能吃。
霍钊陡然松开手,任由手里碎渣哗啦啦地掉,掉在石桌上、地面上,掉光后收拳,才惊觉掌心仍沾着许多。
这世间没有“干二净”说法,北雁南飞尚且留痕,花开花落掩不住缕遗香,有,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霍钊索唐祯夫妇性命,当年事关谋逆,未声张,奉是皇上亲笔密旨。之后得知真相也好,愧疚多年也罢,他从未想过当作无事发生。
人,是他杀,此乃不争事实。
“容落云”这名已镌刻心上,忽称“唐公子”,霍临风极其不习惯。他答应声,待容落云坐下,亲自为其斟茶。
茶水从壶嘴倾入杯盏,潺潺,能遮盖些声响,霍临风趁势悄悄地说:“之前已坦白,唐太傅双儿女仍在世间。”
容落云抬眸,小声回道:“所以你爹方才已经明白?”
霍临风说:“你若说叫容落云,爹便立即明白,你说本名,他大概也猜到。”斟好茶,他揭开桌上小盖盒,里头点心二三样,还有新做糖渍花片。
这边悄悄,那边霍钊已读罢密函,问:“这封信当真是从丞相那儿得来?”重臣与蛮夷相勾结,乃通敌卖国,必定不能有丁点含糊。
“你……”霍钊怔忪良久,专注而错愕地盯着容落云看,姓唐,单名个蘅字……他得问个清楚,张口出声,却掂不清半字。
容落云亦盯着霍钊,视线相撞时对方神情,惊疑目光,以及此刻发不出声踌躇,他全都看在眼里。他觉得,霍钊与陈若吟太不同,陈贼眯眯眼睛便*相毕露,猖狂,恶毒,叫他怨恨填胸,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可霍钊,与其说是威严迫人,不如道句正气凛然,容落云见识过霍临风号令兵马模样,和为百姓奔走模样,那份沉稳担当想必像极父亲。
容落云想,这样个人,金戈铁马大半生,说过“若为万民而战,勇往无惧之大将也”,为何偏偏是取他双亲性命凶手。
烹好雪针茶逐渐凉透,管家瞧出端倪,屏退周遭伺候下人。对峙半晌,就在霍钊动唇欲言,准备真真切切问个明白时,容落云率先开口:“密函事最为要紧,切勿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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