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经晚,坐在前头老太爷已经听见,脸色顿时拉下来,双眼睛阴测测看过来,嘴上重重哼声,连他身边刚才趾高气昂两个姑娘都有些怕,个弯腰不住小声说话,另个却不动声色往后退步。
小李子年岁小,哪懂
程班主更是拿出十八般武艺,让手下徒子徒孙们热热闹闹地演场,切都很顺利,但偏偏意外就出在领赏时候。
戏班众人排队领赏,身上戏服未卸,脸上油彩还在,个个上前去跟那位老太爷说两句吉祥话,讨个赏赐。
老太爷挥手让身边伺候个大姑娘去房里捧个钱匣子过来,里面放着满得冒尖箱铜元,引得众人两眼放光,看个不住。
“自己拿罢,手大多拿些,手小少拿些,老天爷赏饭吃,咱也不能拦着。”老太爷细声细气说句,就摆手让他们抢。
乡下戏班哪有那多规矩,瞧见钱都疯,前头几个唱得好也不顾什体面,冲在最前头抓大把铜元,揣进怀里之后还要拿,另外些也没让步,有往人群里头挤,也有被压得跪在底下,边跪着边拿手捡地上铜元,场面度十分胡乱。
出来找点野菜、野果,或者摘上两大捧榆钱儿,好歹能填饱肚子,睡个踏实觉。
他和谢璟来往,也就是这点,偶尔摘个榆钱儿,或者去摘个枣子,其他就没。
小李子是没有家小子,在戏班容身之处,也不过就是台毯下衣箱侧。
等到后来慢慢能跑龙套,才吃上干饭,再后来分科,他学艺不精,是被最后挑剩下个,程班主是个驼背,背着手从他身边走过又停下,双眼睛带着挑剔,十分不满道:“行,瞧着身子骨还算软,声音也细,去学旦角吧。”
小李子不懂这些,只觉得分之后就欢喜,好歹是有个着落,又回到队伍里来。
老太爷拿手指头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逗得哈哈大笑,比方才看戏还高兴。
程班主站在旁赔笑脸。
小李子人小,站在最后头,被人撞下好巧不巧,就撞到个端着盘子红皮鸡蛋小厮身上,下碰撒盘鸡蛋,摔在地上落个稀碎。
“鸡蛋砸烂——”
小李子刚开口,就瞧见程班主脸上变颜色,两步走过来照着他脸上就是巴掌:“胡咧咧什,没规矩东西,闭上你嘴!”
戏班分生旦,小李子是演旦角儿,但也是因为他句话,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年前程班主走好运,外乡位老太爷年岁大喜欢热闹,连包三天台子,让他们在家里唱上几日,热闹下。
那老太爷八十多岁,鸡皮鹤发,走路颤巍巍,身边却是俩二十来岁模样娇俏大姑娘在小心搀扶。老太爷走到太师椅上就已经喘回,坐下歇会儿才张开没牙嘴,用尖细声音道:“行,开始演罢。”
程班主混多年,是个人精,眼就瞧出这是位告老还乡公公。
这种人从宫里出来时候身上不知道藏多少宝贝,趁乱折返家中,藏起来做个富家翁,性子也多少古怪些,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班主牟足劲儿地讨好那位老太爷,大约是伺候别人辈子,现如今也喜欢被人捧着奉承,老太爷高兴,赏十几块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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