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茶又正襟危坐地等阵,程奶奶没有半点睁眼迹象,程有德等得身心俱疲,仰着头睡觉,在程奶奶鼾声停下以后,他呼噜声又响起。
程旷把窗子关紧,从抽屉里找出另支蜡烛备用,程有德老婆毫无根据话和程奶奶当初“命里有劫”像潜行鬼魅,对它们防备使他片刻不歇地绷着神经。
蜡烛火苗在程旷眼睛里烧夜,窗帘透出外面天光时,程有德老婆话终于烧成灯芯上缕白烟。
程奶奶捱过这个煎熬夜晚,程有德从瞌睡中醒过来,震惊地发现他老娘已经清醒,而且看起来并不像他所料想那样奄奄息,她甚至能欠起身体喝程旷给她倒水。
当程奶奶张嘴说话时候,程有德另个希望也落空——程奶奶是不可能向他交待棺材里秘密,确切地说,即便交待,也没人能听懂。
程旷上楼梯时背仍旧微微佝着,就像那天晚上背着程奶奶走在潮湿路上样。眼下他背上已经空,但那晚重量却如影随形,卸不下来。
回到二楼后,程旷脱下皱巴巴外套,去洗手间洗把脸。冷水像雨样在脸上流淌,洗手间里没开灯,周遭湿冷昏暗如昨晚,程旷宿没睡,迟来疲惫爬上眼皮,闭上眼睛几乎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程奶奶家停电停夜,程旷直盯着摇摇欲熄烛火,他整个晚上都是在迷信中度过。程有德毒蛇老婆往屋里探眼,神神道道地说,蜡烛熄,人就没。
程奶奶费力鼾声让程有德怀疑她撑不过今晚,这时候他想起自己是家里老大,又想起自己孝子身份,打算在程奶奶床边守夜。
他暂时遗忘和程旷恩怨,不计前嫌地说:“你回学校读书吧,在这里守着哩。”
他年迈母亲似乎有些痴呆,下子活回婴儿牙牙学语年纪,程有德已经不能从她嘴里听出句人话。
不会说人话程奶奶话却比从前更多,她醒过来以后,拉着程旷手咿咿呀呀不停地说话,程旷听不懂,只能从记忆中寻找线索,茫然地猜测程奶奶想说什。后来他发现程奶奶不需要他回答什,他扯起嘴角对程奶奶笑,程奶奶就会眯起眼睛跟着笑。
儿子把后事都商量妥当,可老太太非但没有咽气,反而活成只苟延残喘累赘。她失去劳动以及独立生活能力,生活起居离不开人照料,程有德大失所望,他不再用孝子眼神看他老娘,而是用看老不死眼神看着这个衰老麻烦。
程有德毒蛇老婆说:“打电话给老二和老三。”
这次程有德没有违背他老婆命令,他再次拿出长兄架
程旷没有回应他。
程有德以长辈宽宏大量姿态,没跟这不懂事小子计较,他端杯茶放在桌上,然后在床头旁边靠背椅上坐下。
烛光在程奶奶脸上飘忽晃动,程有德看会儿,他肯定程奶奶会有段时间短暂地清醒过来,用蚊子大小声音交待棺材里秘密,接着才会撒手西去。
他要等待这刻到来。
雨声把夜晚拖得漫长,程有德等得心焦气躁,将桌上茶端来喝。这杯茶是他怀着孝子心给程奶奶准备,现在又回到孝子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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