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荡激流!他默默地在那排百宝格柜子前徘徊,双眼闪烁着如饥似渴光辉。
沙蒙·亨特跟在他身后,兴致勃勃地和他同观赏,十分乐意为他担任这次“航行”向导:“……商代双钩线,是琢玉工艺史上大成就;周代以后,曲线增多,工艺和造型不断改进,精细程度超过以往,日趋美观;到春秋战国,已开始使用解玉砂,工具也进步发展、定型,从开片、做花到上光都有层次,可惜这里没有这时期实物;这件是汉代东西,汉代大件玉雕,琢工比较粗糙,但小件很细腻,您看这只玉带钩,造型小巧灵活,刀法简洁有力,就是所谓‘汉八刀’;旁边这件是唐代,缠枝花卉图案明显地受到佛教影响,典型唐代风格;宋元时代东西,可惜这里没有,那时作品也是小件多,大件少,像读山大玉海是绝无仅有;这件青玉镂雕洗子是明万历年间东西,您看,壶底有‘子网’二字,毫无疑问是陆子网大师作品。陆子冈所处时代,高手如云,佳作如林,但那时东西也有些微瑕,往往在最后碾磨阶段求形不求工,未臻完美;清代琢玉技艺又推向新高峰,出现分色巧做和镂空、半浮雕种种琢法,您宝船正是这种风格体现。但手头这几件清代东西都不是最好,是把您宝船作为继承清代风格典型作品收藏,您这样技艺,在北京还没有看到第二个啊!”
韩子奇仿佛从个长长梦中清醒过来,无限感慨地说:“惭愧,惭愧!在祖先遗物面前,觉得自己还刚刚开始学徒啊!亨特先生,您从哪里学到这深学问?”
“从中国!”沙蒙·亨特谦逊地说,“中国文物,中国艺人,中国商人,中国学者,都是老师!韩先生定知道北京有位‘玉魔’吧?”
“您是说‘博雅’宅老先生?”韩子奇被唤起无限怀念之情,原来沙蒙·亨特也是这样崇拜“玉魔”啊!“他是您老师?”
“是,”沙蒙·亨特十分景仰地说,“老先生在世时候,曾经拜访过他几次,他学识,他谈吐,他收藏,都像大海,在他面前只不过是粒尘沙!可惜,老先生过于珍爱他收藏,许多东西都不肯拿出来见客,更不要说转让!直到他去世之后,才想方设法、几经周折买到他几样东西,您刚才已经看到。这,就得感谢另位老师……”
“他是谁?”韩子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谁是继老先生之后另位“玉魔”。
“蒲绶昌!”沙蒙·亨特微微笑,“您老板。”
“他?”韩子奇疑惑地望着沙蒙·亨特,“他并没有学过琢玉啊!”
“中国有句老话:久病成医。蒲绶昌先生见得太多,这是最好学习、研究。件玉器拿在手里,他不借助任何仪器,仅仅用肉眼观看、用手抚摸,就能断代和鉴别真伪。他看玉,从造型、纹饰、技法、玉色、玉质许多方面着眼,并已把握每个时期比较稳定风格特征,断代很少失误。有些常常被人忽视细微之处,他决不放过,比如战国蟠螭纹,有个重要时代特征,就是在双线细眉上面有道阴刻线,若隐若现,如果看得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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