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就叫她‘新月’吧!”他喊道。那时候,天上弯新月正朝着他微笑。其实,这个名字他早就起好,他已
交相辉映。
病房里静静,同室病人都早已入睡,发出均匀鼾声。只有韩子奇还醒着,被痛苦所煎熬。
他伤势并不像原来想象那重,经过多种手段仔细检查,他头部没有造成脑震荡和颅骨出血,四肢也没有骨折,只是肋骨断根,而且是封闭性,既没有刺破皮肉,也没有扎伤内脏和胸膜。他休克是由于精神过度紧张造成,头破血流也只是划伤和擦伤。清理血污之后,护士轻而易举地就把伤口处理,包扎好,完事儿。肋骨骨折,幸好折而未断,加以固定措施之后,并不妨碍他正常呼吸、进食和轻微活动。大夫说:“您把家里人都吓坏,其实并没有什危险。如果不愿意住院,可以拿些药物回家去休养,过几天再来复查,估计也不会出现什问题。”但公司经理还是要求让他住院,怕发生意外,损失这位“国宝”。于是,韩子奇被送进外科病房。
应当说,他摔伤之后能有这样结果,已经是万幸,应该高兴;但是,他现在焦虑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女儿!谁能够想到水灵灵、活泼泼新月会突然倒在他面前?谁又能想到由于这意外事故才突然发现新月身上早就存在那种病?太可怕!在急诊室突然听到大夫说出“病人心脏很可能早就有严重问题”那句话时候,他几乎要昏厥!怎会?怎会?……现在,女儿被送到观察室里,他被送到外科病房来,心连着心父女被隔开,在这种息息相关时候!他不知道这儿离观察室有多远,他想听到女儿声音,轻轻地叫声“爸爸”,哪怕是声呻吟呢,也对他是点儿安慰,但是,听不到,点儿也听不到!
他悔恨自己,身为父亲,为什过去对女儿病没有点儿觉察?他埋怨妻子,身为母亲,心应该比男人更细些,你都想什呢?把孩子给耽误!妻子在他床前垂泪,说压根儿就没想到新月会得这种病,也不懂啊!……是,她不懂,家里人谁也不懂,这不能光怨她个人。“唉,你走吧,别守着哭!这儿你们谁都别管,都去给看着新月去!”他把妻子赶走,他希望在女儿需要亲人时候,当妈定要守在她身边,让她感到温暖。
现在,他个人躺在病床上,折磨着自己那颗伤痕累累心。十八年岁月在他眼前倒流,他看见女儿又回到那饱含着苦难也饱含着欢乐童年。女儿出生在不幸年代,但她理解不那多不幸,双明亮大眼睛闪烁着欢笑。稚嫩童心,金子般童心,本能地认为世界是美好,人生是美好……
凉风从窗缝中透进来,窗帘轻轻地晃动,月光也轻轻地晃动,他又看见那个难忘月夜……
那年,他正好“四十而不惑”。他在月光下徘徊,心中却惶惑不安,心被窗子里面呻吟紧紧地揪住。十月怀胎,朝分娩,新生命就要诞生,他心怀忐忑,默默地祝愿母子平安。
终于,他听到婴儿娇美啼哭声,他疯狂!
“噢,是个女儿!”他听到接生人在向他报喜,他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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