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太笑盈盈地从上房廊下走过来,伸手揪着儿子耳朵:“新鲜!不折腾你,折腾谁呀?瞧你这个德性!儿啊,从今儿起,你可就真成个男子汉!还不快点儿漱口、洗脸,把新衣裳换上!”韩太太嘴里毗儿着儿子,可每个字儿都是那甜!
“快点儿吧,”新月催着哥哥说,“待会儿负责好好儿地打扮打扮你!”
这时,韩子奇从上房里拿着叠“喜”字出来,新月看就迎上去:“爸爸,来贴!”
“好!让你姑妈打点儿糨子,咱把它贴到门上去!”韩子奇笑眯眯地对女儿说。
大红“喜”字贴上去,上房,东、西厢房,垂华门,倒座南房、厨房,所有门上都贴上,韩子奇要进门见喜,出门见喜,抬头见喜,让“博雅”宅满院是喜。最后到大门外,韩子奇不去覆盖“玉魔”老人遗墨,在大门两旁门脸儿贴上对斗大“喜”字,又踩着凳子,在门媚上贴上大排“喜”字,连成串。古往今来,没有这样贴法儿,是韩子奇贴糊涂吗?不是,他就是希望喜上加喜,喜气盈门;心中悲太多,愿从今以后,都换成喜!
愉快,她高兴啊!
书房兼卧室里,韩子奇也已经穿戴齐整,身藏青色呢制服,呢帽,穿惯布鞋也换上皮鞋,还仔仔细细地刮脸,显得年轻不少。他有意把呢帽戴得低些,让帽沿遮住额头上那块伤疤,在这大喜日子里,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想起不愉快事,让喜气把晦气冲得干干净净!
西厢房廊下,走出梳洗已毕新月,她穿着咖啡色上衣,黑色长裤,都烫得笔挺,脚上黑皮鞋擦得锃亮。
“新月,天儿还早,你还不多睡会儿?”姑妈跟她说,满脸笑容。
“今天是什日子?怎还能睡得着呢!”新月笑着说,伸手就去抢姑妈手中扫帚。
阿訇请来,是韩家“门头师傅”——婚丧嫁娶时节固定前来阿訇。
喜棚下,阿訇以抑扬顿挫优美音韵,高诵“平安经”,这是婚礼第项仪式:为梁家提念亡人,祈求阖府平安,穆斯林永远不忘祖先。
韩太太虔诚地跪在喜棚下,心中悲喜交集。她想起先父梁亦清,辈子清苦,为玉而生,为玉而死;想起先母白氏,心地善良而又懦弱无能,在贫病中早早地结束生命。他们在世时候,没有享过天荣华富贵,没有料到奇珍斋会有日后复兴和鼎盛。如今,奇珍斋虽然不在,但是“玉器梁”后代还在,父母生前见都没见过满室藏玉还在,藏在这座父母没有住过“博雅”宅里。现在,“玉器梁”子孙又长起来,天星要成家立业,子子孙孙将在这里代代地传下去,这是大喜啊,她要
“去,去,哪能让你扫?”姑妈推开她手,“累坏你,可怎着?你歇着,好好儿地看喜就成!”
“不能袖手旁观哪!”新月说着,就奔东厢房去,敲着窗户喊,“哎,新郎官儿,快起来喽!”
里面传出天星瓮声瓮气声音:“还困着呢……”
新月快活地擂着窗棂,嚷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还困?快起来吧,给你贺喜!”
天星慢腾腾地下床,开开门,睡眼惺忪,嘟嘟囔囔:“大早起来,就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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