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省,可是面子也没,面子得花钱买,花高价,“困难时期”样样都贵,面子也跟着贵,韩太大不怕,该花钱定要花出去,她退让是有限度,她只能允许某些形式做适当变动,原则却不可动摇。她还是在院子里搭喜棚,老年成棚匠早已洗手不干,被她央告来,重操旧业,兴奋得什似。她要在喜棚底下设宴请客、举行婚礼仪式。几十桌席面,单靠老姑妈两只手是应付不,她请南来顺退休两位老师傅,韩子奇是南来顺常客,韩太太让他出面去请,句话事儿,人家就答应:“擎好儿吧您哪,您把牛、羊肉,鸡、鸭,海味,青菜,佐料……都预备好,们当天十二点之前准到!”报酬是每个人二十块钱,这是多大面子!此外,她还请懂礼仪、善言辞好事者当“茶坊”,既像佣人又像司仪角色。她要把迎亲仪仗搞得热热闹闹,没有花轿不碍事,用小汽车,除借用特艺公司,再花钱雇它几辆,早早地都打好招呼,保证到时候误不事儿。提前好几天,韩太太就不让陈淑彦住西厢房,让她回娘家去,梳妆打扮,等着迎娶。咱得正经八百地娶!……
念完平安经,韩太太满面春风地站起来,由她担任总指挥这场战役,开始。
喜气溢满“博雅”宅,贺喜宾客纷纷来临。特艺公司,五四厂,文物商店,韩子奇在玉器行里知交故旧,还有些远房亲戚。韩家在北京没有任何亲戚,都是梁家,而且是八竿子打不着,久已不来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们都乐于为“博雅”宅锦上添花。韩家敞开大门,欢迎所有客人,这可不仅仅是花几块钱贺礼来“吃”,是来“长脸”啊!
来宾中穆斯林,进门便向主人道“唔吧哩克”,教外人,说声“恭喜”,这意思是样,主人殷勤招待,各屋里都坐满,说话儿,喝茶,吃喜糖。困难时期“酸三色”高级糖,五块钱斤,韩太太买百斤,尽着客人连吃带揣在兜儿里,毫不吝惜。惟独不预备酒,待会儿喜宴上没有酒,穆斯林规矩不能破,等客人走,汉人用过那碗啊筷子啊还都得使碱水透透地煮呢。
天星穿着身崭新中山装,显得反不如过去穿工作服自如。新月让他把上衣脱,只穿件驼色毛衣,上面露着白衬衫硬领,倒显得精神。天星红着脸照应客人,话也不会说,吞吞吐吐地,连自己都觉得别扭,是在受“折腾”。倒是新月文文静静,大大方方,招得那些女宾看不够,拉着她手说话儿。
这个说:“哟,这就是新月啊?横有十几年没见着,都长成这大姑娘?瞅瞅,模样儿这个俊,跟你妈当姑娘时候个样儿!新月,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对说:最喜欢吃姨奶奶给大冰糖葫芦!”
那个说:“新月,你还记得吗?们小三儿来串门儿,你非要他那个蝈蝈笼子,他呢,要听你说句洋文才肯给,你就说……”
“不记得……”新月微笑着回答这些弄不太清辈分又很少见面老亲戚。她为自己记不起那些童年趣事而遗憾,似乎也对不起这些直记着她老人。
“她那会儿才不点儿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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