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潮完全感知她这种情绪变化,他自己心中那点希冀微波也随之平息。如果鲁迅本人能活到今天,谁又能保证他结果如何呢?何况楚雁潮那个名不见经传父亲!个死人,人们尽可以把种种干净、不干净“设想”加之于他,他却都得接受。如果人死真灵魂不灭,不知世间有多少冤魂!也许父亲正在冥冥之中痛苦地呼喊:“魂灵上是有这多,人所加伤,已经憎恶自己!”
郑晓京默默无语,脑子里翻腾得厉害。好端端个楚老师,为什偏偏生在这样个家庭、有这样个父亲?可惜,真可惜!这样人,她能介绍他入党吗?党会接纳他吗?如果有天查出来他父亲有严重问题……多严重问题都有可能,那将比所有已经有明确结论人更麻烦!她心情沉重。自己真不该冒冒失失地把党大门向他“敞开”,现在却敞也不是、关也不是。如果楚老师把她许诺当成党意思,越过她再去找党组织,怎办?那将会给她带来麻烦!不,他不会那样做,从他那低沉情绪来看,他不敢!但她自己也决不敢再提那近乎“请将
,年轻“布尔什维克”还没有遇见过这令人烦心事儿!
沉默。楚雁潮已经预感到,命运将再次无情地重复。
郑晓京却突然说话:“您父亲……他平时表现怎样?”
“不知道,”楚雁潮对这样幼稚问题已经不愿意纠缠,“那是和现在完全不同时代,很难谈什‘表现’。人品好坏、学问高低也未必能说明什问题。宋代蔡京,个人生活是节俭,书法还有很高造诣,但在政治上却是个不光彩角色。”他似乎并不想为父亲做什辩解,竟举这样例子。
“说就是他政治倾向,”郑晓京依然很认真地问,“您母亲和他起生活多年,总不会没有觉察吧?”
“这也难说。如果他不是个政治人物,也就不会表现出什政治色彩;如果他确是个政治人物,在那样环境中也未必,bao露给家里人,”楚雁潮回答得模棱两可,“母亲只记得,他读过不少鲁迅书。”
郑晓京眼中放出光彩:“这就是种倾向性嘛!也许您父亲是个团结在鲁迅周围g,m文学青年,像柔石、白莽、胡也频……”她终于找到对楚雁潮有利因素,楚老师应该有这样位父亲,位抛头颅、洒热血g,m先驱!
“当然可以做这样设想,”楚雁潮说,并没有由此引起什兴奋,“但设想毕竟只能是设想,却找不到任何依据。父亲文章并没有发表过,他只是个中学教师,并不是作家。查过鲁迅日记,查过所能找到关于鲁迅回忆录,都没有提到过他。他恐怕并不认识鲁迅,而鲁迅书是任何人都可能读。当时知识界,阵线也不那分明。”
郑晓京也犹豫,“是啊,即使在鲁迅身边人,情况也很复杂,像胡风、冯雪峰、萧军、丁玲……后来都成g,m敌人!”
她眼中那点希望之火复归于黯淡,放弃那不仅毫无依据而且相当危险设想。从“烈士”到“敌人”,楚雁潮父亲转瞬之间翻个百八十度大跟头,从天堂跌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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