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宅倒应南房里,姑妈还没睡,惦记着住院新月,等着深夜未归天星。
那天,天星背着新月往医院跑,老姑妈阵心疼,差点儿死过去!会儿又自个儿缓过来,也没当回事儿,又继续为别人忙碌、为别人操心,家里人谁也没理会她身上带着病呢!
书房里黑着灯,韩子奇靠在那张大沙发上,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在这个阴冷潮湿秋夜,他那折断又接上肋骨隐隐地作痛,折磨得他难以入睡。这半年来,家里经历多大反复?悲而复喜,喜而复悲。仿佛是命运存心捉弄这个心高于天、命薄于纸老人。你不是想“福压百祸”吗?偏偏让你事与愿违,正在为儿子百年之好而陶醉,女儿却突然又倒下!他闭上眼睛,就看见女儿躺在医院病床上,每声喘息,都扯着他心!女儿离开家又已经半个月,尚不知归来更待何时?
他买来那本《内科概论》,已经翻得卷角,有几个章节,他反复看许多遍,画满杠杠,夹满小条儿。但他毕竟是外行,研究辈子玉,却从来没有研究过人心脏,那书他看不大明白,只好背着新月,去请教卢大夫。但他感到卢大夫相当谨慎,不仅再嘱咐不要让新月完全解自己病情,而且还含蓄地问及是否家中有什事情引起新月情绪波动。对此十分敏感韩子奇立即想到很多很多,但他却不能向这个家庭局外人袒露胸中切,只能说:“哦,没有,没有,她是家里最小孩子,父母都很宠她,决不会……”而在他这样回答时候,心中却几乎已经找到女儿病因,并且恐惧地感到卢大夫那双深邃眼睛已经窥透他内心!长于雄辩“玉王”,在情感领域却是个不堪击弱者,嗫嚅着垂下眼睑。卢大夫当然不会追问他家事,只说:“那就好。家属能和医生配合,在治疗和休养中让病人心情愉快,这是个非常有利因素。不过,考虑到目前正是风湿感染多发性季节,建议新月再巩固段时间,先不要出院,您看好吗?”“好……”他回答。他实在经不起女儿病情再反复!
半个月来,他几次去看新月。女儿躺着,他坐着,往往是对望半天,默默无语。他能和女儿谈些什呢?谈心脏病?他讳莫如深,不敢涉及;谈玉?女儿不懂,他也没有心思;谈英语?他这个启蒙老师已经卸任,女儿已经有更好老师;谈家事?最好还是不要谈吧,他心中已经五味俱全,怎还能再感染女儿!“好好儿地,你好好儿地在这儿休息……”他几乎每次都只是对女儿说些这种并无实际内容话,而这些空泛语言却根本表达不老父颗揉碎心!“爸爸,您不用老来看,很好……您要保重自己身体,定要保重,为!还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和妈妈吵架,妈妈也很辛苦。为这个家,你们要互相体谅……”女儿这样对他说,说得极温柔,极诚恳,而他却从中看到女儿那病弱心脏承担怎样超载负荷!他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女儿,找不到,找不到……只能惭愧自己枉为个父亲!
院子里突然被闪电照得通明,窗纱上亮起耀眼蓝光,转瞬又熄灭,紧接着,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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