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裸露着惨白皮肉。门楼角上鸥吻也被打落只。
阴霾笼罩着“博雅”宅,院中海棠、石榴在朔风中摇晃着光秃秃枝干,黑幽幽房顶上空,星月无光。五年前那颗从天而降星星,已经在东厢房里睡着,而他母亲还在经受着长夜煎熬。自从丈夫离家出走,韩太太几乎总是彻夜难眠。她后悔当年没有能够阻止丈夫西行,由于各执己见而造成争吵,使他们谁也没有最终说服对方,个好端端家分成两半,天各方。为免遭战火劫难,韩子奇带走他视若性命全部收藏,却忍心丢下无依无靠妻子和当时不到两岁儿子,个男子汉怎能这样无情?他走,把这个家和奇珍斋玉器店都交给韩太太,从此他卸掉本应压在他肩上责任,却不想想:个女人肩膀将怎样承担这切?丈夫留给她是怨恨:做夫妻十几年,细细想来却记不起多少夫妻间温存和情爱,他没日没夜地奔忙,撑起日益发达奇珍斋,充实藏珍集粹“博雅”宅,这就是切,临到分手时,夫妻情分竟像张薄纸没占多少分量。不然,他怎能说走就走呢?十几年间,韩子奇为这个家创造财富,改变“玉器梁”世世代代穷艺人地位,夫荣妻贵使韩太太陶醉。但是,这就是个女人要求于她丈夫全部吗?她没有料到韩子奇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音信。1937年春天从天尽头寄出那封长信,漂洋过海送到中国国土上时候,卢沟桥已经响起枪声,“家书抵万金”,却没等到送进家门就不翼而飞。韩太太只在丈夫走后第三天见到张纸条,是姑妈为天星换衣服时发现,两个不识字妇女谁也不知道这张浸着奶渍和尿迹纸是账单还是药方,让奇珍斋账房先生老侯看,才知道是玉儿小姐临别留言:“姐姐,别生气,没听你话,跟奇哥哥走!”韩大大气得两眼发黑,她在这个家说话太不占地方,连亲手拉扯大玉儿都没能管住!个姑娘家,跑到外国去干什呢?真是!老侯直纳闷儿:“直把先生送到火车站,怎没瞅见小姐呢?唉,太粗心!”韩太太哭骂,骂又哭,姑妈却劝她说:“已经走,说什也没用。依说,她跟她哥就伴儿走,也好,省得天星他爸在外头吃饭啦换洗个衣裳啦作难。”这说,韩太太倒也觉得心里闪开点儿缝儿。走吧,走吧,托靠主,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到达那个远得没影儿英国,路上别出什岔子发!丈夫留给她是思念:她日日夜夜坐卧不宁,猜想韩子奇今儿到哪儿,明儿到哪儿,尽管她全然不知英国地理方位,全凭她做梦似地让心儿跟着游荡。她担心那个姓什“亨特”洋人把韩子奇骗,把他宝物吞,弄得他穷困潦倒、有家难回,这可怎好?她让老侯按照亨特地址写封信,问候夫君平安,嘱他好自珍重,诸事留神,鱼雁早回,以释挂怀,等等等等。这封信寄走就石沉大海,她越盼就心里越慌。北平沦陷之后,这种恐惧感就更增强,她害怕韩子奇会不会在路上让日本人给截住?要是落到鬼子手里,那还不是和姑妈丈夫海连义样命运?她不敢把这种猜测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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