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次她蹲下来,重又站起。中途她走到路灯底下,把《圣经》翻翻,来回踱步,手打着手势,在这儿呢,亚伯拉罕回答,听见她小声说。然后又放进老高外兜里。终于她好像发现,在老高里怀和外兜摸,摸出二十块钱,说,带着姑鸟儿回家,兴许你爸已经回来。说,不能。她说,那你就带着姑鸟儿在你家等他,跟姑鸟儿说,有点事情要办,回头去找你们。说,你别走,腿硬,当不姑鸟儿伴儿。她说,永远是你三姑,肯定去找你们,跟你爸说,姑鸟儿吃喝,都记在账上,不欠他,回头跟你要人。说,你到哪去?她拍拍衣袋,什也没说,然后把丝巾标签撕下,系在脖子上,向着南面走去。南面堆着片被伐倒圆木,再往南不知道是哪里,是不是那辆绿皮火车奔赴土地。她没回头看林牧师,也没回头看,风吹着丝巾,扬起带血斑点,路灯照着她影子,会就不见。
从书包里掏出地图,背着姑鸟儿朝家方向走。走过煤电四营东门,有点迷路,这片土地夜晚模样极其陌生,在地图上寻找,下决心朝着个方向走。姑鸟儿头枕在脖子上,发烫,抓把雪给她抹抹,继续向前走,又走不知多少时候,又看见煤电四营西门,知道是在兜圈子,于是换个方向,重新走去。走会,突然看见黑暗里有人看,吓得身上软,但是没跑,那人动不动,外貌敦实。说,不认识你,要回家。那人并不回答。走过去,发现是那个雪人,少只眼睛,漠然看。这时发现姑鸟儿醒,她看着地图说,哥,你这地图上有美国吗?说,有,不远遐儿。她闭上眼睛继续睡。提着口气,在黑暗里用力走着,并在心里暗暗祈祷,父亲已经回来。
二
所有屋檐上都有雪,蓬松洁白,可是路中间雪已经黑,雪已经不是雪,给踩成冰和泥。北风呼啸,路上柳丁帮姥姥抱着茶蛋箱,热乎乎,倒是不冷,但是真沉,上面有根麻绳,不知道姥姥每天怎背来。柳丁并不知道自己名字还有其他意义,甲乙丙丁,后面还有几个,他知道,但是就常用范畴来看,丁是最末个,这让他时常感到不太得劲儿。他问姥姥,为什给他起这个名字?这条街前后有不少年龄相仿孩子,虽然各有各绰号,但是大名叫出来都很体面,杨旭,孙天博,连大老肥真名都叫董佳远,虽然他是个哑巴,自己叫不出,但是会写。姥姥说,耽误吗?他说,倒是不耽误什事儿,就是觉得有点,老师说,你这名字倒是好叫,就是有点不像大名,问为什叫这个。姥姥回头看眼艳粉初中方向,说,有这精神头,把书好好念念,等你姥要死,给你姥口好吃。柳丁说,包袱里没有个纸条,妈写名字?姥姥说,没有,纸条倒有,你妈就说她去北京,孩子先帮着管,很快就回来接你。良心让狗吃。柳丁说,纸条呢?姥姥说,扔。柳丁说,姓柳是随你,但是为什会想到丁字儿呢?快到家时,柳姥姥伸手指,你妈把你扔在门口这个路口。柳丁说,你跟说过。姥姥说,这不是个丁字路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