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这世上最难熬东西,尤其是对老人而言,山中长夜漫漫,有个能够陪伴着说话人,是种莫大安慰。这两年来,容暨时常过来老宅中坐坐,陪他说说话、整理旧物,老人虽然没说什,内心大约也是高兴。
故友逝世对老人而言是不小打击,他把那封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又看,“早上还在想,为何夜里会做这样场梦,兰亭夜宴,众人坐在湖边畅饮论道,那都是四十多年前旧事啊。”他沉默片刻,道:“原是你魂魄,入梦来告别吗?难怪你在梦中言不发,难怪。”
老人再次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容暨起身扶住他,“这病愈发凶险,没有继续用药吗?”
老人缓过来些,摇头道:“衰老之症,药石亦帮不太多。”
容暨在心中叹口气,他曾问过老人病情,只知是积劳成疾,刚来到东山时已经有初兆,日渐沉沦下去,短短两三年间已经开始咳血。容暨听说,这样病往往是心血用得太过,经年累月熬透身体,旦开始衰败,便如洪水泄闸般不能够扼制。果然他眼见着老人两年间老得很快,这两个月更是夸张,头发全枯白,他暗暗地问过大夫,说是油尽灯枯之兆。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
霍燕在霍荀脸上看见难得迷惘,他父亲生刚毅,这是第次流露出这样神情,瞬间好似苍老许多,他心中震惊,“父亲!”
“去吧。”
自谢府吊唁贺陵归来后,霍燕重新取出那只黄金锦匣,仔细在烛光下端详良久,虽然心中好奇,最终却仍是没有擅自将其打开。
回想起谢家对贺陵善待,在窗前徘徊夜,天亮时他叫来家中侍者,“备车去东山。”
老人应该也早就清楚自己状况,但他看起来并不惶惶终日,谈及死亡,许多人免不惊恐失态,难得见到这样优雅从容,不由得令容暨生出尊敬之意。
但再豁达人也仍然会有放不下事情,容暨曾见到老人不断写信,听说他有子女,女儿死丈夫,二十年没有再嫁,梁朝规矩是这样,父亲在时,女儿总是能嫁得高些,若是父亲去世,女儿失去依傍
掩藏在林间深山古宅中弥漫着浓郁药草气息,井边摆着架古制箜篌,树叶飘散,山中年岁不知。
贺陵死讯先霍燕步抵达东山,老人躺在藤椅上,听仆从读完来信,叹息声,没有多说。中年道人容暨坐在对面石凳上,道:“此身脱离尘海,归于天地造化,是好福气。”
老人听出对方话中开解之意,“许是吧。”他侧着脸咳嗽起来,容暨忙起身,老人却制止他,自己咳阵子,慢慢缓过来。
容暨收回手,合上压着膝盖道经,打量着眼前这位病重虚弱老人,他瞧着大约六十多岁,鬓发苍白,面容整洁,身浅灰色居士道服,眼神慈悲又沉静,道家有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说大约就是这样面相。
容暨是这附近道观中道士,老人年轻时投身仕途,退仕后隐居在山中,偶尔内心感到孤独,便找他过来聊会儿道书,来二去两人熟识起来。老人举止谈吐不俗,对玄道有很独到见解,却没有寻常隐士孤高,相反很是平易近人。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