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自末班行至御前,声声咬字入骨:“司礼监掌印沈玦当街杀人,门头沟生药铺姚氏母子横尸沈府大门,当中幼童不过八岁之龄,沈玦丧心病狂,百姓惊骇,民怨沸腾,还请陛下定夺!”
百官惊诧,议论纷纷。沈玦把持厂卫,权势滔天,鲜有人与其作对,按说死不过是两个平头百姓,没权没势,塞点银子封住家人口,再到刑部大理寺上下打点番,这事儿也就揭过去。谁知竟有个不长眼,把这事儿捅到大殿上来。
幼帝下意识看眼沈玦,沈玦没有什反应,仍是垂着眼睫模样,仿佛底下人弹劾不是他般。幼帝握着拳头咳声儿,道:“此事朕早已知晓,早前沈厂臣便已递折子,同朕细细分说番。此事乃是姚氏母子先寻衅挑事,番子动手阻挠,推搡间二人不幸毙命,实与厂臣没什干系。”
中书舍人依依不挠,“此乃沈玦家之言,陛下如此独断,恐有偏听偏信之嫌!”
沈玦也并非没有拥趸,阉党人觑着沈玦神情,互相交换个眼色,锦衣卫指挥使昂然出列,道:“陆大人此言差矣。此案发,锦衣卫便已经查明。仵作验尸,发现二人身上皆无打斗痕迹,那姚氏妇人唯有头顶处磕伤致命,而那男童死因更为蹊跷,乃是中雪上支嵩之毒。难不成厂臣早就知道这二人会在沈府闹事,先给那男童服毒药不成?”
三通鼓后,钟声响起,仿佛自浩渺天穹传来,在天街上圈圈地回荡。天色还早,是微微蓝,轮残月挂在东方,薄而透明,是唯点白。午门在钟声中洞开,两列百官自掖门后缓步走出,沿着天阶进入太和殿。
殿内锦衣卫沉默静立,彩绣狰狞飞鱼服,繌金镶宝绣春刀,百官在他们注视之中分列两班。幼帝还没有来,这是常事。皇帝年纪太小,时常起不来床,百官们记得有回幼帝赖床不起,他们在殿中等半个时辰,方匆匆跑来个内侍宣布今日辍朝,还有回他们终于等到幼帝,他却是在司礼监掌印沈玦背上上殿,而且坐在宝座上时似乎也没有完全清醒。
天慢慢清明起来,熹微晨光照入大殿,殿侧彤花排门终于开,内侍簇拥之中,个呵着腰男人擎着个孩子手走上宝座。孩子戴着乌纱二龙戏珠翼善冠,着黄地盘领衮龙袍,玉带太宽,虚虚悬在腰上,杏黄色裙摆下,露出皂色御靴。
幼帝在搀扶下登上宝座,脚挨不到脚踏,只能悬在空中。他身侧男人为他掖好衣袍,从容直起身,晨光中看不清男人脸,只听得他缓缓开口,声线清朗犹如佩环相击。
“跪——”
幼帝点头同意。大理寺卿掖着牙芴出列,道:“陛下,按大岐律,此案当下发刑部查办,大理寺复核。锦衣卫虽亦有
百官纷纷垂首跪地,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如潮,从太和殿涌向整个紫禁城。百官再站起来时,终于看清幼帝身侧那个男人,乌纱帽下脸庞无悲无喜,金织绣蟒衬得他姿容瑰秀,他是大岐最显赫宦官,职掌中宫,权压百僚。
诸臣礼毕,沈玦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殿末班扬起个声音:“陛下,臣有事启奏!”
幼帝开口道:“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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