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流氓勾三搭四,照常来楼下叫唤。他爹终于出手,唤起归昧来赶人,于是每天又多“狗剑仙杀人啦”惨叫。他娘教他爹用竹篾编蚂蚱,编小蝉,他爹给这些小玩意儿贴上符,它们就发光,在星夜天井里飘。他爹腿伤渐渐痊愈,能多走几步路,便跟着他娘上街,买面粉,买麻油,买菱角。他们坐在绿水塘子堤上,他爹学会剥莲蓬,他娘负责吃。
有时候,他爹会到前面店堂里坐坐,他娘站在柜台拨算盘,他坐在门帘子底下,外面人群来来往往,摩肩擦踵,汤饼摊烟火满街飘,对门是家茶楼,茶果香味飘过街,传到他们这儿来。客稀时候,他娘就哼歌,仍旧是江南小调,依旧讲郎啊妹,配上几句乌江枫叶和乌篷船,缱绻调子,像岁月样悠悠。
“喂,戚道长,”阿芙问,“你喜欢什样女人?”
“不喜欢。”
“喜欢男人?”
不善言辞,不懂拒绝,更不知道怎表达不满,僵着脸等这些老姑婆走,扭过头,便见他娘倚在门框上忍笑。
“戚道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见怪嘛。”阿芙揶揄地道。
戚慎微不想理她,冷着脸走。不过从那次以后,每回姑婶婆姨来喝茶,阿芙就带他躲到后街巷子里。乌江雨潇潇地下,他们坐在门墩子上,人边,起看瓦檐上淅淅沥沥落下来雨滴。他们有时候能有搭没搭地说几句话儿。他娘话出奇得多,从小时候在乡下骑大鹅,说到十七岁拿热油浇流氓脚,又说到在徽州府帮那只脾气贼臭狼王刷毛。他爹默默地听,忽然问:“孟姑娘,你不怕?”
“谁说不怕啦?”阿芙两手托着下巴,“刚进狼妖堆时候,简直怕死,它们当着面,把个人开膛破腹诶!但是跟自己说,孟阿芙,振作点儿,你还这年轻,连男人小手都没有摸过,怎能这死呢!”
戚慎微哽,道:“你……”
戚慎微:“……”
“开个玩笑嘛,”阿芙撑着下巴笑,朝对门茶楼努努嘴,“爷娘不留,要嫁人。对门跑堂小来旺,人机灵,也勤快,你觉得行?”
戚慎微凝起眉,没吭声。小来旺,他爹见过几回,同那群流氓走得很近,眼睛油里油气,每回见他娘,眼睛就往她胸脯上溜。他爹很不喜欢这个人,只要这人儿往店里串,他爹就插上归昧剑,把店堂弄得凉飕飕,那人儿就缩着脖子出去。
“还有隔街那个屠户,卖猪肉老胡,比大八岁,乡下有几亩田,似乎也不错。”阿芙掰着手指头数,“三山弄有个冯秀才,很有
“知道啦,注意言行,是姑娘家嘛。”阿芙笑道,“呀,天天就盼着有人来救。可是们这个小地方,谁有这个能耐?想不到走运,戚道长你就来,”阿芙转过脸,眉眼弯弯瞧着他,“戚道长,你是福星诶!”
那时节江南,正是灿烂好天光,阿芙望着他,笑意堆满明丽眼眸。
戚隐蹲在对面,默默地凝望她。他娘亲,有着这样美丽笑容。
戚慎微也望着她,有片刻怔愣,末咳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假正经,看,还不是动心?戚隐撇撇嘴,从他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爹红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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