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他与姜湛这番吵闹,无疑只证明这场孽债,远比他曾想还要荒谬。
不知不觉,回去路绕远,待裴钧终于醒神独行回姜煊帐子时,但见帐中已点起烛火,灯光投大小两道人影在帐布上微动,是方明珏和他外甥姜煊。
他正要掀帘进帐,时却听里面方明珏正在问姜煊说:“……那怎就喜欢你七叔公啊,你七叔公有什好?”
裴钧脚下止,不禁站在帘外,抬手勾起些帐帘挑眉看进去。只见姜煊正在床上盘小短腿,叮叮当当摇着手里玉铃铛,
少年塑成樽不偏不倒天子玉像、终于也可以放手为其归置左右权势、扫明天下时候,切却因他手中经年累积种种权势萌发姜湛对他猜疑,如此便开始徐徐脱离他原本设定轨迹。
裴钧如今回头去想,当他奋力把姜湛往前拉动时候,同路姜湛或许也曾挣扎拒绝过,也曾勉力追赶过,甚至在追不上时大声叫喊过他名字、对他发过脾气,可慢慢地,当姜湛不再能每次都跟上他、朝中局势也不允许他停下来多做解释时,他便总想着:再快些走到更前面去等他吧,等那时候,就切都清楚。岂知他们二人间拉开差距里,却渐渐涌入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多事,慢慢叫他们只能双双隔着喧嚣与动荡,鸡同鸭讲地匆匆让彼此保重、让彼此信任,道最后,终叫“忠无不报”和“信不见疑”面对皇权和取舍……皆徒虚语尔。
他们走散,散得那离谱却从未发觉,而时至今日隔光阴和生死,又因裴妍案,裴钧才终于明白——原来前世那条铺在他和姜湛脚下路根本从起始就注定结局:原来他们本以为彼此心意相通和神灵契合桩桩件件,至此看来,却是他从不懂得姜湛,姜湛亦从不懂他。
原来同路者,从来未必同行。
前世生前最后三年里,他北上南下、议政点兵,与姜湛言谈大多寄于书信,每每还在篇末故作松散地问起姜湛最近生儿子没,敦促他要快些生个皇嗣安稳民心。开始,姜湛总还耐心回复、撒撒怨气,后来却渐流于公事,再往后,若不是胡黎偶然代书几句,便是字不回。
那,在那从睁眼到闭目都不得闲三年里,他究竟有几次见过姜湛呢?……只手能数过来吗?可在那屈指可数几次相见里,他却已记不清自己究竟说多少次“姜湛你要信”。
切大变之前,姜湛曾在北河行宫里召见过他最后次,二人依旧效同鱼水,尽鸾凤之欢,末,姜湛半阖双眼趴在他胸膛上,双潋滟眸子望进他眼里,很认真地问他:
“裴钧,你还在帮吗?”
那刻他给姜湛极为肯定回答和恳请他再度信任话,他轻柔抚过姜湛发梢,动情吻过姜湛唇角,而几息温存散去后,数月过,秋来冬至,等待他,却是在刑台上断绝万念斩。
铡刀落下前,他跪地示众、低头所见刑台木隙间,不是腥碎经年污垢,便是冷至彻骨霜雪……那时他临终望,才觉年轻时他为姜湛总可以即刻就死,就算历身千刀万剐都不会退半步,却从未想过千刀万剐和死亡并不是个表情达意方式,而仅仅是他前生悲惨故事结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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