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见姜煊这罪魁祸首还正窝在罗汉榻上玩儿石珠子,小肉手曲指弹,叮地声,石珠子在茶杯上碰,嗒地下就不知滚哪儿去。小孩儿又连忙跳下地来,趴到榻底就四处找珠子,身上金丝绣花新衣裳在地上蹭来蹭去,伸进榻角手还带着袖口老往木棱上磨。
他手短,够不着里头,转头见裴钧在,指使句:“舅舅快来,珠子跑里面去!”
这时家丁正陆续进来,往左间隔扇后浴桶中倒着热水,还得来回几趟,屋里除裴钧这青壮年,又只剩个老迈董叔。由是,裴钧只好将手里泥人儿暂且塞给董叔,走到姜煊身旁蹲下,把姜煊拉起来,拍拍他身上问:“滚哪儿?”
姜煊小手拉着他袖子,往最角落里指。
裴钧便好脾气地匍在地上,抬眉往里看,伸长手就把那石珠子摸出来。岂知摊开手心儿瞧,竟见这石珠是他搁在书架檀盒里暖玉棋子儿——记得是早年闫玉亮刚迁任吏部时送他谢礼,说是关外古玉、棋圣私宝,外头有市无价,可现今,竟只拿给他外甥当弹珠玩儿。
前庭中,几个下人正从花厅端出盘盘精美菜色,感叹着可惜,倒入阶边木桶,再将这些个个雕花碗碟小心放入旁盛温水木盆里,蹲在盆边两个小丫鬟便即刻就水清洗起来。
董叔见裴钧折返,不禁担忧再问:“大人,咱们把菜都倒,您往后进宫可怎好交代?”
“有什不好交代?”裴钧笑着看眼他手里点心,“从前宫里赐菜不都是送就走,也没问过吃得怎样。”
“那从前您是都吃呀,咱也不怕人问,如今这……”董叔低哎声,把手里盘子递给身边儿六斤,“算,也管不着,您说倒就倒罢。”
六斤拿起盘中块糕点,眨眼瞅瞅:“这枣泥糕子打得真细,闻着好香呀。”
“……祖宗哎,”裴钧趴在
“想吃就让家里厨子做,”裴钧边往东院走,边道,“没什做不出,也不差宫里几手。”
董叔听出这话里意思,巴掌就拍上六斤后脑,眼神勒令他赶紧倒点心,转身又跟着裴钧走往东院,即刻吩咐家丁打热水来,顺着路也同裴钧报报府中事务。
裴钧不言不语听着他说来,这时前脚刚走进屋里,抬头,却见迎门屏风镂花框子上插两支细长竹棍儿。他眉头跳,走近细看,只见俩竹棍上戳着两个七彩带笑小泥人儿:个穿白衣服,腰上别着剑,个穿红衣服,手里抱着娃,像是对夫妇,皆有鼻子有眼儿、活灵活现,显然是街头巷尾卖给娃娃作乐东西。
旁董叔见,哎哟唤,赶忙上来把俩泥人儿摘出来:“这是小世子前儿买泥人儿,怎给插这儿……这就收起来。”
裴钧却把泥人儿从他手里抽出来,两支比对着看会儿,没看出个名堂,待转过屏风走到里间,又见他独居时原本清清净净、规规整整屋子里,此刻竟四处都散落着各样小孩儿东西。什玉连环、弹弓、竹猫儿,还有身子脑袋裂开两半小金蛇,花布缝小老虎,摆得他床上、桌上到处是,地上还丢个孤零零木陀螺,边儿上皮鞭子坑坑巴巴断成三截儿,每截儿还烂糟糟,想必是被狗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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