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不言不语立在原地,不无不可地与他平目相对着,由他打量会儿,便听他轻声道:
“裴钧,朕好久没见你。”
裴钧早已想好说辞:“近日各司事忙,今日臣本不得空往内朝中来,可巧是遇上鸣冤之事——”
“那若无此事,你就不来?”姜湛仰头看入他眼里,眸子清明地审视着他神色,徐徐再问:“此案又真只是你巧遇而已?”
裴钧只觉被他握住几指,直如被冰蛇盘绕着,已从指尖漫散开丝丝凉意,未答间,又听姜湛问:“朕记得,之前邓准曾说你关心盐税、漕运,你日前又谏言新辟缉盐司,那你今日此举,是否真如蔡飏与张岭所说,只是想抽掉唐家而独揽漕运、更便于掌控盐业大权?”
天下者,惟贵以德化民、以勤待民,使之无讼,若都如裴大人所言、以多讼为善,则天下万民便开争竞之风也,终使政疲民困,官资耗费,得不偿失!”
他看向裴钧眼,瘦削脸上薄唇开,更道:“遑论朝中更有心怀不轨之人,意欲借讼窃权、因讼生事,今还生出‘无道’之言抨击当朝律令,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如此权*留在官中,才直如脓瘤——”
“行,张大人。”姜湛忽而出声,苍白脸上神容肃穆,叹口气,“朕听尔等之言,是想听取谏言,想听听你们怎看这李存志京控之案,不是想听你们骂人。蔡太师体察官纪,张大人维护法道,可裴卿亦只是忧心民冤,才言语过急些,斥责内阁、府道,实属无心之失。要朕说,这殿之内,没有权*,都是朝中股肱之臣。”
说着,他沉默片刻,双目复杂地看向殿中独立裴钧,深深敛眉想,袖中手指将里裳袖口捏放,放又捏,终于沉声决意道:“小民撺讼之刁风固不可长,可若是概禁遏,则实如裴卿之言,会使民隐不可上达御前,宛如伸手覆朕双目。朕虽有各道御史代为耳目纲纪,然巨树之下,难保不存腐枝败叶,故地方弹劾之言,或许不能尽信。朕想,既然李存志之案已打响大鼓,告来御前,而天下人但闻其鼓、不明就里,则朕与三司若置之不理,岂非是寒天下庶民之心?故此案定然是要查,诸位大人以为呢?”
九座中可见蔡飏面色登时灰败,张岭默而不言,唯蔡延问句:“皇上此意虽顾庶民,可府道若闻,却以为是朝中不再信任地方之举,如此又何解?”
裴钧微微抬眉,心下已是苦冷笑,干脆只道:“是。皇上不放心?”
姜湛细眉轻皱:“就算是,你也没必要怂恿人进京击鼓鸣冤。如今把事闹大,虽
姜湛冷眸望向他道:“便是过信地方,才会出这等惊天之事。如今查查也好,当叫天下官吏都警醒番,此事就交由御史台接办。”
左侧御史台二人即刻应。
姜湛疲惫挥手道:“内朝就到此罢。”说着又看向裴钧道:“裴卿留下,朕还有别话要问你。”
姜湛这决策与偏向让内阁九座中数目暗换,言官丛中亦皱眉相觑。众人心照不宣目光落在裴钧后脊上,当中不无讥诮或不屑,却也有几分暗地里嫉羡。
待群臣告退后,姜湛勒令阖上殿门、遣散宫人,除冠冕从御座上走下,直行到裴钧身前,抬手轻轻牵住裴钧袖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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