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后好自为之罢。臣告辞。”
裴钧从中庆殿出来已快正午,殿外日光却不如清早盛烈,仅仅只被愈发绵密阴云禁锢着,在天地间勉力透出惨亮光影。
四周很闷,他路向南走至步兵执事府竟闷出些薄汗。由人恭敬领进府内班房,但见排牢之中,李存志已被安放在处石床干草上,正有医者为其诊脉、敷药,门外有三名侍卫带刀把守,而走道尽处耳房之中,又隐约传来熟悉人声。
他顺着排牢往耳房走去,沿路扭头看看木栅后李存志,看着这老者褪下上衣后露出瘦削身板上满是血肿,时只觉这道栅栏竖起来,往往边人正经历着另边生都不会经历事。如此去想,真不知到底是那边人在牢里,还是这边人在牢里。
走道很快尽。推开门,屋中隔桌并坐二人抬起头来,神容俱是严峻。
终被说出来,终被他听见,仿佛也再没意义。而那些因情欲爱恨,曾在他心内疯狂滋长却不见天日冤苦与压抑,那些他曾独独背负过错解与骂名,途经两世,随同他魂魄在这躯壳中左突右撞,此刻也竟似忽而被赦免所有徒刑般,蓦地都消失——
甚至连最初为其招致牢狱那些过往与缘由,也都尽数不见。
切竟似不知为何而起,终至今日潦草而沉默地结束。
他攥紧手中粘腻染血长布,听见自己道:“臣何其微末,皇上却是皇上,是国之君。皇上当心系天下,而天下人,正在流血。”
姜湛眼角发红地看向他,咬着牙低声道:“你知道根本就不想做皇帝……是你把推上来。”
坐靠里边萧临道:“来。宫里怎说?”
而坐外边人乌发白袍、玉带束腰,此时见裴钧来,面上凝重虽即刻淡些,却碍于萧临还在,便只微微颔首,仅道句:“裴大人。”
阵穿堂清风从耳房小窗闯入,吹散些许内班潮闷。裴钧站定,亦向他笑着点头道:“晋王爷。”
接着他便与萧临道:“宫中定
“皇上这话就错。”裴钧淡淡与他对视着,“君权天定,要皇上做皇帝不是,是命。皇上不能只怪,不认命。”
姜湛发觉,此刻他在裴钧眼中,似乎不再能捕捉到丝毫爱意。更糟是,就连裴钧眼中于他悲悯好似也正渐渐淡去,而其中愈发清明起来,竟是股万事风过般绝然之色。
他心底在这刻恍若被巨石砸空,开出个灌风豁口,瞬时便被冰冷填满,要极度勉力才可出声道:“裴钧,你怎?你为什这样看着?……、们只是吵架,你为何就这样待?若你还在气不愿赦你姐姐罪,即刻签印将她赦免就是,马上——”
裴钧按住他肩头,止他转身,冷静道:“姜湛,你还不明白吗?姐姐眼下根本就不是你能赦免。这京中官僚宛如躯干,早已生出手脚,现今又自己长出脑袋,那脑袋就是内阁。内阁嘴巴姓蔡,舌头姓张,他们若都想要让裴妍遭罪,岂是你句赦免,就可以放她?”
姜湛浑身猛地僵,瞪着双眼看裴钧拂下他手沉息叹,又眼睁睁看着裴钧在他面前跪地伏,竟听这昔日最最亲密枕边人,终于还是说出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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