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鸾本要推拒,却难抵这二人盛情,只好无奈笑应:“罢,吃人倒不必。来碗面就是。”
眼见梅林玉得令出去,他拾起灰衫袍摆落坐裴钧侧旁,将手里巴掌大金玉算盘搁在桌边,抬手接过裴钧倒来盏茶,低声道句“谢过”,这时却见裴钧拇指上多出个成色颇好碧玉扳指,不由便问:
“你什时候也戴起这些个花里胡哨东西?”
裴钧闷声嗤,骂他眼尖,抬手在他面前晃,似有无奈地低声笑道:“这可是皇上赏,哪儿敢不戴呀?”
曹鸾听言怔,面上笑意顿凝,抬眼见裴钧虽已满面疲累,可说起此物却仍旧笑意缱绻,他不由目中痛,时张口想说什,可话到嘴边又消弭声响,最终也只在叹息后化作沉沉应,姑且算作知晓。
时候正清晨,裴钧累日又夜未睡,靠在车壁上怕立时眯过眼去,便只好强打精神望向外头,好歹叫日光晃晃眼。
街上贩子起得早,有不少在卸门板儿、收拾铺子备着开张。当中家卖汤面已将七八张桌子放到街边,摆好条凳,店家正坐在门前生炉子打扇,此时见裴钧来,似乎是生怕在官老爷跟前摆错摊子犯上事儿,便立时点头哈腰地站起身来,作势要收街边凳子。
裴钧见此景,心底忽生出阵无趣,遂放下帘子不再看,可这时,帘外街中却偏偏起个人声道:
“来碗面。”
这话叫裴钧心下突,猛地又抬手掀帘看去,却见那不过是个路过行人向店家要吃食罢。
而惯来裴钧说起姜湛,友人三四都是这般不便多言神色,裴钧也就未觉有异,待解下前襟绶带放在旁,言语间也没再就此说下去,更还掠过库银转运公事,反而只是同曹鸾低语寒暄。
只因那时候曹鸾已在收拾东西、置换家业,不日就要带着妻女回江陵。
其时,秘送出京三批国库银两已运走两批,唯独还剩最后批要运去南海,被南地盐民忽起叛乱滞留在京关商道,迟迟因战事焦灼而无法下行。正是四方紧张之中,曹鸾女儿萱萱满过十六岁,他妻子林氏父亲便为孙女寻门极好亲事,要让萱萱嫁给江陵带极有名望乡绅大族。而与此同
时他再度搁下帘子靠回车壁上,叹息间闭眼,却觉着夙夜不寐倦怠再也无法叫他瞌睡。
此景叠出门前董叔那席话,叫他终于再无可避地想起曹鸾来,霎时间,他心中那些被他长久以来包藏在情义厚土下怀疑种子,也终于开始疯狂生长起来。
他记得前世最后次在牢外与曹鸾相见,是入秋后夜。那时他从内阁结日公事打宫门出去,手中空空,才觉出肚饿。待乘轿到梅林玉酒楼里,他本想吃碗大骨汤面就回去歇下,却未料恰巧碰见曹鸾同梅林玉说完渡船事情,正要走。
那时也似如今般,他已忙到好些日子都碰不着曹鸾,传话都赖着递信儿,忽地见着,便径直拉曹鸾坐下,也不管曹鸾饿还是没饿、有事儿还是没事儿,只管叫梅林玉道给曹鸾做些吃端来。
梅林玉听,抱臂倚在雅间隔扇上冲他们笑:“成啊,吃什呀?烧鸡烧鸭还是烧兔子?便是要吃人,也得让二位哥哥吃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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