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他开始回环往复地做个梦。梦里他坐在马车上,摇晃中,只见坐在他对面母亲仍在穿针绣衣,而父亲靠着车壁打盹。十二岁裴妍坐在他身旁,正满眼新奇地望向窗外,不会儿便喜呼句:“到!”说着便拉他手,把掀开车帘跳下
渺渺,山高水长、路遥道远,他二人终将会各自囚在各自命中辗转,各自铺排各自日子,再不能往处吃酒斗鸡、欢声浑笑,那这别于他二人,大半便是永远。
想到这儿他眼底热,那时忽而就想出声留住曹鸾,可转瞬想到自己手中祸患和无尽苦路,挽留话便又压去心底,最终只沉眉忍着胸中涩意,只反手抱曹鸾满怀,抬手用力地拍拍曹鸾后背,仍旧笑起来:
“哥哥这走,是走好……走才万全。裴钧这辈子能与哥哥兄弟场,实在不枉。看你和嫂子能好,看着萱萱能长大成家,实在也乐。往后啊,哥哥就只管好生逍遥便是,就再不给哥哥添麻烦……”
这席话说过,他又再道声万万保重,二人便各自上轿相背离去,又各自归入各自事务里,终于不复得见。
尔后不出月,南地也终于传来晋王平叛大捷消息。这意味着库银转运途中最后道障碍业已破除。很快,曹鸾人完成最后批渡船轮转和护运,叫裴钧和闫玉亮筹备切人物都全数就位。方明珏也由此完成最后笔虚报账册,上交内阁后就称病在家以免问询,如此,就终于到千钧发之时——只等裴钧将矫好敕文庭寄各地,这天下就能开始场最最切实变革。
为让切更加万全,裴钧先共萧临父亲下南京关巡查兵防,以朝廷名义,借着梅家脸面,四处向商人、商会紧急筹措银两贴补军用,增添兵力拱卫京师。这回为不再是防范,bao民入京,而是未雨绸缪,要抵御随时可能会借平叛之兵攻入京中造反姜越。
然而月过去,南地风平浪静;两月过去,晋王按兵不发。正在此时,京中却忽传天子重病。
宫里火漆文书递到裴钧手里,急召他速速回京觐见。裴钧时心急不待多想,人已骑上回京马,可两日中带着人手风餐露宿地奔回京城去,他却是怎也不会想到——那个他以命护十六年人,竟是佯作重病、布下罗网,为只是与蔡氏、张家道拿下他。
他入京中就被守军捉拿,即刻又被押到忠义侯府询问库银何在。彼时府中从各地商号运来米面、银两恰恰尚未转出,忽而就变作他人赃并获铁证,叫贪墨和以公贩私罪名尽数扣在他头上。
举家抄没与仆从罹难接踵而至,昔日党朋纷纷落狱。梅家饶是早得风声举家出京,可在逃往晋中路上,殿后梅林玉也最终还是被捕。而他身上能证裴钧清白账册,在押送途中又莫名尽失,任凭他拼着性命申诉再三,也没有个讯官肯听他狡辩。接着,裴钧在牢里得知董叔病故,于轮番审讯中,听方明珏与闫玉亮低语,才知道萧老将军被禁军带走,萧氏门身在边关将领已被全数召还罢免。之后也不知在牢里关多少日子,再几次刑讯后,他才在满眼血污间听闻牢外送饭狱卒谈笑,说是闫玉亮终于没能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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