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梅石开气得把将瓷器砸碎在梅林玉腿边,吓得梅林玉坐着都跳。他指着梅林玉鼻子骂:“你个兔孙儿!老子活到七十,半条腿在棺材里头,你不想想,也想想你五个姐姐姐夫大家子人命!你不活,他们活不活!老梅家就你这根儿苗苗,你要是被掐,怎去见你爷爷祖宗!”
“怕什!爹,就问您您怕什!”梅林玉听他这说,忽然发起浑来,坐在地上震着嗓门儿怒吼,“梅家上下捏着天底下四成粮运,朝廷敢不敢打仗还要看您乐不乐意张罗,您说朝廷敢抄梅家?他们敢!这不就是您要?您从小教是‘商巨则可撼国’,眼下当真能撼它撼,怎您又怕呢!朝廷说商人是四民之末咱就真是四民之末吗?打起仗、造起反来,他们个个还不是都来问咱们要钱!他们要抄梅家,就先把梅家账面儿都还清再说!昨年七千万石粮食单子眼下都还在户部搁着呢,这事儿哥哥清楚,他们内阁更清楚!咱家帮朝廷养着人马、伺候着粮食,宫里吃喝拉撒都管齐,眼下就是要他放个人,这有什不合适?”
人已经过代代洗涤将自己变成京城人洪流中,梅氏家主梅石开及其宅院、作风,却依旧保留相当完整河西气息,可谓股清流。至少当姜越紧随裴钧走进梅家大宅时,见那马头墙、小青砖,还以为那宅门便是贯穿南北凌河,越过它便是越过凌河到青灰相间河西水乡里,几乎都快能从墙缝里嗅到水鱼香气。
二人由梅三娘领路,经曲廊婉转到北苑正堂前,已听闻内中传来打砸瓷器与叫骂声音。个老迈河西腔扯开嗓子怒吼道:“你个不孝败家子!不成器丧门星子!”
梅三娘执起裴钧袖子将裴钧速速拉入堂内唤:“爹爹!晋王爷同裴大人到,您快别打!”
正堂中,梅林玉正身鸡毛地匍匐在地上,不难想见是从养鸡场被人扭送回来。他老爹梅石开正举着口青瓷缸子要往他脑门儿砸,张老脸气得通红,而周遭瓷器碗盘碎地,角落跪着两个下人,丫头婆子都在院外往里看,没人敢上前劝。
裴钧忙上前两步:“老爷子使不得,您可就这个儿子!”
“是是是!您就这个儿子!”梅林玉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吭哧,头点地似鸡啄米,“爹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那商印藏起来!可儿子这辈子就瞧上那个人,您难道叫眼睁睁看着她死?”
他这话,叫梅石开刚被裴钧劝住手又高举起来:“那你是要梅家家子跟着去死!你这个——”
“老爷子,您打!”
姜越不及拉上把,裴钧已扑通声跪在梅林玉身前,张手拦住梅石开,如小时候每次替梅林玉顶罪那样:“是没照看好姐姐才叫她受苦,老六还小,他不懂事儿跟着瞎闹,这商印让他交出来就得。”
“不是闹!”梅林玉在他身后擦把红肿嘴角,挣扎着盘腿坐起来,做出油盐不进模样,“他们不放妍姐,商印是不会交。大不,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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