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岚伏身叩首,微笑道:“是,皇上。太后寿诞将近,皇上昨日晚膳说起,让微臣留在此处为太后手抄册佛经送去,微臣不敢违命。”
姜湛听言,时不大能想起他所说之事,片刻才料得是昨夜酒后失言,不免有些头疼起来,只道:“那都是朕喝多胡说,你不要放在心上,还是快些回翰林院理事罢。”
他说完转身要走,谁知蔡岚却上前步拦他去路,俯身凑近他些道:“那昨夜皇上在榻上所说之事,难道亦是酒后胡言?”
姜湛被他逼退半步,仰头与他对视着,只觉耳根都烧起来。蔡岚见他赧然不言,也并不着意逼迫他,只温柔牵起姜湛玉白手道:“皇上是君无戏言,微臣是忠君之事,眼下佛经已抄好半册,皇上不妨来看看抄得如何?”说着他便把姜湛往殿内引去。
姜湛晃神间被他言语蛊惑,不由自主随着他走出两步,猛地惊醒般推开他手臂道:“不,不……朕还要去流萤殿看看皇侄,不过是回来换个衣裳。”说罢他再无耽搁地仓皇走出这方侧殿,那步履似逃,慌慌张张、破破碎碎地踏入崇宁殿中,几番喘息,才闭眼皱眉定下神来,换下朝服,嘱胡黎引路去流萤殿。
内朝在满堂阴郁中散。姜湛无意再与群臣周旋,便借口抱恙,推午后政事。
出中庆殿,他本意回宫歇息,却被太后请去午膳,席间端着饭碗、捏着筷子,听太后大为畅谈她即将到来五十寿诞,只觉上至宫宴饮食下到地方贡物,无论是用度还是器物,太后字字说出都沾金带银,似是全然不知宫外局势已方方紧迫、不可终日,不免垂眼盯着碗中白米,面色愈沉,言不发。
终于,在太后顺口嘱他快些与贵妃抱得龙嗣时,他忽地抬手,把将手里白釉圆碗摔碎在地上。
这刺啦声巨响,惊得太后抚胸暗呼,吓至说不出话。
姜湛见她终于住嘴,展眉舒出口浊气,这才站起身来,依旧不发言地回崇宁殿去。
还没走进流萤殿,姜湛便远远见着殿宫女太监都在四处翻找东西,挑起眉来。他抬手止宫门太监喊话,立在殿外看会儿,才走进去径直问:“都找什呢?”
宫下人顿时吓坏,忙不迭跪在地上:“回皇上话,小殿下几日前丢个玉铃铛,不知丢在何处,连日茶饭不思,觉也睡不踏实,直命
宫中夏日正在滋长,沿途甬墙爬上翠绿枝梢与粉白花,暖风吹来清甜味道。
姜湛由胡黎扶着径行御花园假山池塘,时见花落池中被鸟雀叼走,时又见不知何来瘦猫从屋檐间跳过,不禁回望路所见殿宇楼阁,忽地对这从小到大寸步未离宫廷,生出种并不陌生陌生感。
他皱眉走回崇宁殿,径行侧殿时,见大殿中翩飞纱帘间隐约显露个颀长人影,青衫缓带、姿容俊朗,正伏在书案上凝眉抄书。
他不由自主踏入殿内,隔着殿中几重翻飞垂纱,凝望着那人,时看得晃神,思绪竟似回到数年前某个极为相似夏日午后,想起某个极为相似人来,再回眼时,竟见那殿中人已行至他身前跪地告礼道:“不知皇上回宫,微臣有失远迎。”
姜湛定定看他会儿,才回过神来:“哦……蔡岚,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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