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得忍心不去拾它?
早在方才那膝跪下去时,身上衣裳就早已湿透。
那冷叫夜未睡。
【贰零伍】
人病下,就恍如山倒。
【贰零肆】
皇上走后,宫人将再度扶回寝殿里灌药,便留自个儿睡下。
身上还罩着皇上临走前落给衣裳,两手便死捏着那衣裳襟领将自个儿裹住,双目涩痛地望着床梁上盘踞四条金龙,忽而就想起从前很小时候,曾为爹时常打骂就同娘哭,那时娘给讲过个衣裳故事。
故事说,有个很穷书生,寒冬腊月在荒野里赶路上京考学,手中只剩小半袋儿干粮,结果过桥时不小心,还将这仅剩干粮落在河中浮冰上。这时候他若不立时下水去将干粮捡起来,干粮就快被冰水冲走,那他也没钱买吃,大概就会饿死,可他若是下河捡干粮,那身上唯有薄衣就会被冰河打湿,那他可能走不到前头村落就会冻死。
“你爹就是那穷书生,你就是那干粮。”娘那时攥着丝帕替擦脸上泪,笑起来刮刮鼻头:“为把你捡起来,他是舍衣裳独独冻死都甘心,你这小祖宗倒要来哭他不好,这像什话?”
心里自然始终惦念要救沈山山,便也急着还要去皇上跟前儿继续替沈家求情,可身子到底不允。
高热未退心血已失,又因着夜招风少眠,翌日就更是头如塞棉心似裂肉,哑痛喉咙连声要水话都叫不出来,只味被宫人按在榻上昏睡,全然已不知世事。
原还以为这昏昏沉沉醒醒睡睡迷蒙间只是小半日功夫,可待到再度清醒时候,日子竟已过去三天。由是掀被便起来披衣裳出寝宫去,心要往尚书房里去见皇上,虽心知求情之事或已叫他彻底厌,可却实在企盼他只要心底还对留有丝可怜就好,那样还能厚着脸皮拿二人这过十来年情分,去死乞白赖跪在尚书房外头,去不要脸地迫求他饶沈山山命。
然等小太监搀着深浅踱到尚书房廊上时候,却见着那朱梁金甍
娘这道理总是讲爹打骂是为好,多年都不曾信,但如今始悟爹如何不易,却不止是因总算知道爹多年来苦心为何,而更是因那故事里穷书生,终有天竟能从他换作。
那落进河里干粮便是沈山山,而那身被这穷书生穿在身上蔽体薄衣,便是皇上。
薄衣许是薄,却也是仅有,是替避路寒。知道,若心要为那干粮往冰河里走,这身薄衣迟早都会湿透,冷透,往后大概就再不能替避寒,再不能叫光鲜,失这薄衣也更是要叫痛不欲生、冻寒致死,可这样就能舍那袋儿干粮?
或然那装在袋儿里干粮是真从来都没看清过是什,可这路过来却不知多少次是靠它撑着,靠它留着个向好愿景,就算这袋儿里干粮终究不是所想佳肴美馔,那难道它就不曾令果腹?难道它撑着这路不至孤苦饿死情分就是假不成?
它撑路二十年,常叫挨着饿还能咬牙挺挺,如今若要叫眼看它被水冲走,消在不知何往寒冰里,那往后路就算无饥无寒,又让怎能走得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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