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杨松儿大字不识个,只懂得写靳将军天灯上那‘其天朗朗,其日昭昭’八字。放贷混子让他在纸上按手印,回头便改那利息分数。”那人小声道,“这是常见伎俩,把三分息改做五分,更有甚者改成七分。这怎还?这还不来呀。”
接下来些话,靳岄完全没注意听。
他想起元宵那日与陈霜经过清苏里靳府,那热情询问他是否要卖灯小摊贩。青年年纪不大,笑容热情,只懂得写八个字,却把那八个字写得筋骨尽显。
原来竟然是他。靳岄心头狠狠痛,忍不住起身往山下走。
陈霜对那小贩也有印象,如今也想起来。游君山倒是茫然,低声问靳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靳岄个字也说不上来。
转眼便是清明。墓田祭扫,各处纷然。游君山与陈霜陪靳岄去扫墓,扫是靳家旧墓。靳明照葬在封狐城,梁京没有他坟冢,靳岄去到墓地才知,百姓竟为靳明照立个衣冠冢。
见他在靳家旧墓面前呆站,有人过来询问。得知他便是靳岄后,接二连三地有布衣百姓走来,与他谈上三两句话,说些安慰言语,再把支香插在靳明照衣冠冢前炉子里。
靳岄心头有百种滋味。游君山烧叠又叠纸,沉默着不说话。陈霜在靳明照墓前跪拜,口中喃喃有词。
三人在山上直呆到晌午才离开。山道蜿蜒曲折,道旁种满杏树,满头满枝花。在山腰处他们寻个茶摊子坐下歇息,周围尽是梁京口音,人们扫完墓,孩子便浑似踏春般快乐,捉虫扑蝶,笑声融融。茶摊上新茶杏饼风味独特,靳岄吃几个,听见周围人渐渐议论起常律寺冤鬼告状事。
“可怜杨松儿,那卖灯生意好不容易有起色,就遭这样难。”有人叹道,“反正是不信什碳气熏死……家七口人,又不是同住个屋子,怎都死块儿去!”
盛可亮妻子李氏放贷事,是游君山在盛可亮老家查出来。盛可亮老家只有处大宅子,但游君山却发现,城中另有四处奢靡宅院和多处肥沃田地,是以李氏妹妹名义购买。李氏妹妹尚未出阁,李家家境寻常普通,断不可能生出这多钱银。
此事做
更有人压低声音:“那天闹得可厉害,去看过,绝不是熏死。杨松儿媳妇和孩子脖上那勒痕,可是深得很。”
立刻有人问他详情。那人听闻附近死人,端着饭碗去凑热闹,谁料死竟是认识杨松儿。杨松儿家七口,包括夫妻二人、杨松儿父母及三个儿女,竟全都死在杨松儿房中。这人没法进院子,只看到梁京府官差个接个地从屋里头搬运尸首。杨松儿媳妇手脚扭曲,面目狰狞,周围人都看到她脖子上那道勒痕。
陈霜凑嘴问:“听说这杨松儿是借谁钱,还不上才……”
“嘘!”周围众人忙示意他闭嘴。有人认得这三人是方才在靳明照墓前祭拜,更认出靳岄,搬着木凳坐近。
原来杨松儿是个灯匠,直以卖灯为生,也没个固定店面,常推着车在清苏里带售卖。去年年中,他母亲生重病,他不得已向城中放贷之人借笔钱,借多少众人不清楚,只晓得那钱不算太多,他曾说过,夫妻二人勤力做事,年半载就能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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