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喉咙哽,看着这个过早就经历翻云覆雨政局无常少年略带落寞萧瑟背影,从来坚冰般心里触动下——他竟不忍心看他这意气风发化做失望抑郁。
“三爷——若有机会——劝皇上罢兵议和吧!”
福康安停住脚步,回头,墨般阗黑眼眸望住他。
和珅不知自己怎竟说出口,当下向前几步又道:“缅甸瘴疠经年,忽雨忽晴,山高泥滑,密林从从,人莫
水人情,却叫和珅有几分诧异——他从不认为福康安这样人会有如此好心送他回家。因而凝笑意:“有劳三爷。”心里已经千般盘算该如何应对,回头见福长安还是脸不舍,忙低身压着声音道:“鼓楼西大街上有不少新鲜玩意儿,这次回去帮你淘几个回来?”福长安是贵胄子弟,轻易出不大门,就是出去也必定有群随从伺候着,哪里能象和珅那样能走街访巷地淘弄来些泥人,拉画,摔炮干便宜却新鲜玩物,不由地展眉笑:“你说!”又偷偷看已经昂然出屋福康安,在和珅耳边道:“还要你上次给带那些书——九尾狐,莺莺传什,哦,顶打紧是《石头记》,那真真好看!都舍不得睡!”
和珅带笑听完,轻轻刮他鼻头:“小鬼灵精!都记下放心吧。”说罢又顺手替福长安整整马褂,才转身跟着出去。
二人从咸安宫里出来,福康安马车侯在西华门外,和珅打发刘全先回去拿行李直接去西华门侯着,与福康安二人经乾西六所慢慢地走出宫去。
和珅以为福康安定是与他有话要说,不料走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心里就纳闷:难道福康安就真只是送他回去?
“致斋。”福康安突然出声,叫是他字,这就带上几分郑重,“……讨伐缅甸之事,你有什看法?”
和珅低垂着脸,回极快:“个官学学生,焉能妄议朝政——何以三爷会问起这话来?”
“呵呵,你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有什打紧?”福康安住脚步,年轻英俊脸上透露出几分过分早熟阴沉,“这心里,直七上八下,不安很。”
和珅眉挑,已知道他在不安什。乾隆三十年为缅甸国主不贡大象对上国无礼甚而侵扰云南边境事而陈兵中缅边境,云贵总督杨应琚贪功启衅,致使缅甸举国以战,战局糜烂至发不可收拾,乾隆召回杨应琚赐死,复以将军明瑞为帅分兵五路征缅依旧是大败而归——乾隆三十四年才授傅恒为帅率众远征缅甸——这缅甸地处南蛮,为瘴疠之地,恃猛象木栅以为战,清军又是疲师远征——如今过整整年有余,依旧是个胶着,乾隆没节没日地再赐恩典与征缅将领,是激励,二是警醒,都是催促速战速绝意思。福康安只怕也是猜到这点,但与福长安话中,却绝不能透出半点意思。
“……三爷放心。傅公爷是平过大小金川老帅宿将,想那缅甸,地不过百里,拿什与大清久峙?捷报迟早会传来。”和珅弄不清福康安问他是试探还是别什意思,于是斟酌许久还是微笑着答道。
福康安看着他许久,眼中光芒渐渐地黯然:“致斋,拿你当聪明人看哪——你是——太过聪明——也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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