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此刻,远处菊丛中传来声响打破寂静,是个小郎为难他人话语,只听得不远处声音清晰,似有几分恼怒之意。
“你是什东西,没主子到处讨嫌下贱胚子,在这地方烧纸钱元宝,是咒着哪个死呢?宫里贵人郎君多得是,哪个撞见,仔细要你命。”
枝头菊花抱香而死,菊瓣蜷缩成团,影影绰绰之中隐约见得个熟悉背影。旁是已熄灭火盆,里头纸钱元宝燃成灰烬。
是道淇,那夜冒雨闯进宜华榭中人。
道淇身上衣饰、首饰,远不如他跟在江情身边时那样精致体面。他衣着粗陋,已卸等侍奴位置,似是在重华门当值。
天光远阔,朱墙翠瓦尽头,是无限锦绣山河、人间烟火。
晏迟只是伫立在这里,举目远望,凝视很久,看到那些车马从视线中离去时,才很轻地叹口气,返回宫中。
六人抬辇停在不远处,晏迟敛起长袍衣袖,肩上灰蓝翠竹披风稍稍撩起,上辇起行。
他脑海中还在想着阿青出门时模样,两人同长大,阿青素来都灵巧心细,从没有办过错事。今日披上嫁衣,迈过火盆时,都悄悄地拭泪,不让晏迟看见。
天家内闱,不兴哭嫁,即便不舍也只是悄悄,切都顺理成章完成。
太初八年十月初九,逢小雪。
晏迟从承乾宫直送出东侧宫门,亲自送阿青出嫁,嫁妆箱子装许多,放在马车之中,从青石铺成甬道间走去。
因嫁娶习俗,新嫁郎不能沾地,故而即便相送至此,也只是背影相望而已。
阿青离开之前,已向晏迟叩拜过,此刻不见,倒也并没什,左右以后他还会入宫,宣冶大人正君,即便进宫闱之内,也是人人礼敬,又何况他曾是元君千岁身边贴身心腹,两边都有体面。
晏迟停下步伐,在永昌门内伫立会儿,见宣冶从前头绕回来给他行个大礼,因她年纪稍长,晏迟并未受全,只是侧身避过。
那片淡青宫装褙子上,沾些脏污痕迹,仿佛之前已受过他人推搡和苛待,而裸.露在外面
晏迟觉得有些累,可有说不出来是哪里累,这是件好事,他既高兴又疲惫。
初冬冷冽,百岁拿暖手小炉,外头包裹上短绒,从侧递给晏迟。他接过手炉,抱在怀里向前方望会儿。
宫道之上侍奴仆从、女婢侍卫尽皆低头行礼,向元君千岁请安。漫漫长途,似是瞬便可走完。
道上有扫落叶侍奴们,枝叶上结霜,他从中经过,披风肩头落片飘零黄叶,从墨发间坠落至半,停在他怀中。
晏迟抬起手,拂落发间枯黄残叶。他眉目柔软,明眸长眉,下颔轮廓流畅优美,肤色冷白,似株徐徐绽开梅花,气息幽然。
四周侍卫、女使俱在宫道宫门之间值守,两相往来,光明正大,自然无须避嫌。
“此后,”晏迟抬眸看看前方丹顶朱帘车马,“他就交给你。”
宣冶道:“有赖元君千岁允准,自好好待他,共度余生。”
晏迟在殷璇身边待久,对宣冶脾气也知悉许多,对她很是放心,便颔首道:“日后路途遥远,相扶相携。”
宣冶应下来,旋即折回前方,与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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