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厅前阶下传来打翻瓷器脆裂声响,厅上诸人转头看时,个捧茶童子哭丧着脸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个漆盘,漆盘里几只茶盏全掉到地上,铺地青石坚硬,茶水、碎瓷满地都是。
包涵所眉毛竖,正待发怒,却忽然大笑起来,对张原道:“张原,你去年在焦太史和寓庸先生面前说这个捧茶童子托盘捧茶、走这许多门槛石阶,竟未失足打破瓯盏,岂不是暗合于道——同是人,今日他却打破茶盏,这如何说?”
黄汝亨也大笑起来。
张原含笑道:“此时也,彼时也,如此方显得道之难,若以为今得道矣,功德圆满矣,那往往是邯郸学步,变得路也不会走。”
张原此言颇妙,耐人寻味,包涵所赞道:“有禅机,不愧是焦太史和寓庸先生高弟。”又与张岱、张萼谈起南曲,问张氏可餐班情况,包涵所道:“在飞来峰下北园有个戏班,何日与你可餐班同台演戏,较量高下?”包涵所戏班在杭州是有名,歌童演剧,队舞鼓吹,无不绝伦。
行至净慈寺外,正遇焦润生与罗玄父,罗玄父道:“三位张兄来何迟也,二人正要去寻,寓庸先生在包副使南园等着见你们。”
张原致歉道:“陪家姐游湖,所以来迟。”
行人于是转道向雷峰塔方向行去,焦润生和罗玄父得知张原连夜写两篇倒董檄文,连忙索看,边走边看,连连叫绝,焦润生道:“这真是能让曹阿瞒吓得忘头痛檄文。”
张萼撇嘴道:“董其昌如何比得曹操,差十万八千里。”
焦润生笑道:“不是把董玄宰比曹操,是说介子这文要让董玄宰吓出身冷汗。”
张岱道:“晚辈下次再来武林,就把可餐班带来请包副使指教。”
黄汝亨询问张原上月道试经历,张原细禀,黄汝亨勉励张原三兄弟在国子监好生读书,明年争取乡试奏捷,又说起宗翼善事,黄汝亨亦无可奈何,显然对董其昌作为颇觉遗憾,张原就说董氏欺压青浦陆氏、鱼肉乡里种种恶行,包涵所和黄汝亨都听得直摇头,黄汝亨叹道:“董公为儿奴辈所误啊。”
张原心道:“为儿奴辈所误话是为尊者讳,其实董其昌就是首恶,董祖源、董祖常还有那些董氏家奴不都是仗着董其昌势力作恶吗,董其昌经常出入松江知府衙门,无非是请托包庇他儿奴辈。”
包涵所要留
罗玄父道:“寓庸先生怕是不许们这般声讨董玄宰——”
焦润生道:“这两篇文现在拿到学堂去,让诸生传抄,不署张介子名字,只以松江诸生名义宣扬,这样表面上与们居然学堂也无关,不会让寓庸先生为难。”
罗玄父点头道:“如此甚好——介子兄以为如何?”
这正是张原所希望,焦润生当即便袖这两篇文回居然草堂,罗玄父领着张原兄弟三人来到浙江布政司副使包涵所南园,这日包副使也在园中,包副使名应登,号涵所,与张汝霖颇有交情,见到张原兄弟三人,笑道:“张氏三俊彦,同赴国子监读书,难得,难得。”
黄汝亨手里拿着副昏眼镜,这是张原昨日托焦润生送来,黄汝亨道:“张原,这眼镜甚好,前年在苏州购副昏眼镜,不如你送来这副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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