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婉辞,她轻易不入他人宅第,范文若也未坚持,他家有河东狮吼,让王微入宅,惹出口舌就不美。
范氏是苏州大族,范文若举人功名,在本县也是头面人物,宅第宏阔,与西张相比当然不如,但比张原家那是大数倍——
范文若面命人置酒席,面派仆人去请附近几个文友前来与山阴张氏兄弟晤,张原名声早已远播苏州府,范文若这几个文友去年就已知道张原名字,拂水山房社为张原出时文集子在长洲简直是人手册,近日张原名声再振,满城士子都在寻求张原文章,范文若这几个文友也读过张原制艺,张原八股文格局停匀、义蕴昭宣,耆宿名儒不及,这时见到张原,没料到竟然这般青春年少,接谈之下,更觉张原辞气和婉、丰神谐畅,让人大为倾倒——
席间,范文若说起翰社书局事,问张原除时文集子外,还能从哪里寻到书稿?
在船上,范文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他范氏拂水山房书坊暂不加入翰社书局,但又不想就此拒绝张原,他是抱着观望心理,想先看张原翰社书局能有何作为,个书局单靠刊刻张原个人时文集子显然是不能长久,他范文若不能因为张原席话就把经营多年拂水山房书坊改名翰社书局分局——
工夫也不少吧。”说道:“介子相公聪明绝顶,谈艺精妙,只要肯学,没有不能精通吧。”
张原道:“之志不在此,而且自知在学画上天分有限,即使花大力气去学,也不过中下品,不如不学,能赏鉴即可。”
王微搁下手中笔,认真地询问:“敢问介子相公之志?”
张原笑道:“尽道官高即是仙。”
王微不禁莞尔,这是李卓吾讥讽庸俗辈之诗句,现在张原坦然说来,倒没让她觉得讨厌,说道:“介子相公功名心这重吗,小女子却只想无拘无束,寄情山水、诗画、丝竹,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想做什就做什。”
张原还没答话,张萼
张原微笑道:“草衣道人认为这是自由吗,这是庄周逍遥游,生活在人间是绝不可能有这种自由,鲲鹏之大,有大局限,蜩鸟之小,有小局限,随心所欲自由是没有,夫子随心所欲有不逾矩前提,以为真正自由是,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不愿意做事,这就是自由,当然,这种自由看似有,其实也还没有,这世上就没有人是自由,谁都套着枷锁桎梏,皇帝也概莫能外。”
王微默然,双眸晶亮睇视张原,心道:“非好学深思、世事洞明,绝说不出这样话——”
张原点头致意,返身回舱练字去,画可以不学,书法必须练,有宗翼善在此,正好请教。
张萼起得最晚,他起床时,船已过同里湖,午前,船到吴淞江,顺流往东北,再经水道折而向西到金鸡湖,金鸡湖畔就是苏州府长州县,长洲县河道纵横、四通八达,三橹浪船跟在范文若小船后面径直到范氏后园码头泊下,这时已经是暮色苍茫,张原站在船头,能辨出远处高高耸起虎丘塔,这时虎丘塔已经有点向西北面倾斜——
范文若率先跳上岸,对张氏兄弟道:“贤昆仲,寒舍到,请,们今夜不醉不欢。”又对王微道:“既至寒舍,修微姑娘并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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