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上午,广业堂旬试,每月下旬试经、史、策各道和判语二条,张原选是春秋题和左传题,策论是关于官府赈灾,判语是两个民事纠纷案例,要考生代为写判语,这都是为以后做官临民做准备,考试考天,午后未时末张原交卷时,赫然见祭酒顾起元坐在堂上,赵博士和岳助教、刘学正侍立边,张原将考卷恭恭敬敬呈上,刘学正接过,转呈顾祭酒——
顾祭酒今日特意来察看广业堂壬字班新生旬试,看看其中有何优秀监生,当日入学考试篇四书题八股看不出什,今日试经、史、策论、判语,能全面考量个监生学问、见识,前面几个交卷他都看,没有能让他精神振,他认得张原,在贡院入学考试那篇“樊迟问知”写得雍容大气,李尚书赞赏有加,且看其经、史、策、判如何?
顾起元接过张原考卷,道:“张生,待看完你考卷后你再走。”对先前几个交卷考生他并没有这说,对于张原他是打算看考卷后教导教导张原——
张原躬身道:“是。”侍立边。
顾起元先看张原春秋题“楚人灭弦,弦子奔黄”,张原对春秋三传用功极勤,这篇春秋题八股作得议论精当、简洁高浑,顾起元知道焦竑是治春秋名家,张原既是焦竑弟子,名师高徒,张原在春秋上造诣应该不会低,但张原毕竟只有十七岁,即便有些造诣想必也有限,不可能与焦竑相比,然而当他看张原这篇春秋题八股后,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为赞叹:奇才!
且很被那些甲科正途出身看不起,旦犯错,会被撸到底,没有异地任职可能……
张原心里冷笑:社会发展四百年,比晚明又能强多少?
阮大铖见张氏兄弟尴尬,说道:“朝廷开例监捐纳,也是因国库空虚,或遇灾害,或因边警,乃是权宜之计。”
魏大中冷冷道:“国库空虚?捐纳之银有多少能入国库,皆被层层盘剥,便如那矿税,自万历二十四年始,中使四出,无地不开,不论有矿无矿,但与富人庐墓相连处,辄云有矿,即命发掘,必饱得贿赂乃止,以至民怨沸腾,到万历三十三年方才诏罢矿使,但榷税使却至今不罢,穷乡僻壤,米盐鸡豕,皆令输税,大商贾不得不行贿,小商贩则往往被搜索攘夺,这些税银都能归皇宫内库吗?否,福建税使高寀在闽十六年,搜刮得数十万金,归内库者十无其,绝大部分被税使、地方官吏、逼税恶棍瓜分,但凡献内库万两,其敲剥地方百姓就不会少于十万两……”
魏大中平时冷冰冰只顾读书作文,并不怎说话,今日有感而发,竟是大为激愤,滔滔不绝——
阮大铖知道这魏大中脾气,忙道:“魏兄,这是在国子监,不是东林书院,议论朝政是违反监规,你可是壬字班斋长。”
魏大中这才闭口不言,回号房去。
阮大铖对张原、张岱道:“师景逸先生好议论朝政,说学问必须躬行实践方有益,学问若不能作百姓日用便不是学问,魏孔时(魏大中表字孔时)受吾师影响极深,两位莫要怪他。”
张原道:“魏斋长狷介刚毅,可为诤友,怎会怪他。”
张岱本来颇为不悦,听张原这说,也就笑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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