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贞丰里小镇外码头,小镇水巷窄,容不得这五明瓦大船,只有泊在镇外,船刚泊好,来福先跳上岸,就见码头家茶肆里跑出人,直奔至岸边,大叫道:“来福哥,张公子到吗?”
来福看,正是杜定方仆人,前两个月到过金陵那位,便道:“家少爷就在船上。”
这杜氏仆人大喜,伸着脖子看,见张原走出船头,赶紧叉手唱喏:“张公子,小人奉家少爷之命,从本月二十日起便在这里候着,生怕错过。”
张原微笑道:“既答应你家少爷路过贞丰里要来见他,岂会食言。”
这杜氏家仆请茶肆个相熟人先跑去杜
张岱在苏州购得套精美茶具,石鼎、竹筅帚、茶洗、铜火斗、泥炉、瓷缸等共十六种,这些茶具都有很雅别名,石鼎不叫石鼎,叫商象,竹筅帚不叫竹筅帚,叫归洁,茶瓶、茶壶都是宜兴产,色如羊肝,细腻如美人肌肤,乃是宜兴制壶名家时大彬所制,个茶壶价至白银五两,整套茶具费银三十余两——
舟中无事,张岱每日午后亲自烹茶,惠泉水、新安岕茶,天冷茶香,张原、倪元璐、黄尊素、祁彪佳诸人很是受用,张岱、张萼又好美食,每至地,必搜罗当地美食大快朵颐,各色名点如山楂糕、松子糖、橄榄脯、地栗团、方柿等等也是常备不绝——
黄尊素笑道:“与贤昆仲同舟,叨扰实多,先贤涑水先生司马公有言‘由俭入奢易,则奢入俭难’,在下归家之后,那粗茶淡饭,如何还能下咽,没有十天半月适应不过来啊。”
众人皆笑。
张原执只宣德青花茶盏,凭窗品茗,看河岸风景,船已行至白蚬江,很快就要到贞丰里,贞丰里杜定方是要见见,这时听到黄尊素“入俭入奢”玩笑话,心道:“黄尊素说得有理,在东张衣食俭朴,食有肉或有鱼就足够,哪有大兄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没尝过名茶美酒也就罢,尝过之后再对比那些粗茶劣酒,还真是没有口味啊,这好比美色样,都是有瘾——”
又想起前日苏州与范文若、文震孟、冯梦龙长谈,范文若说苏州生员有近百人要参加翰社,俱已登记在册,待明年三月三山阴社集再确定正式社员,当时他说若有生活贫困生员要参加明年山阴社集,可酌情贴补往返路费,这笔银子由翰社出,所谓翰社出银其实就是他张原出钱,嗯,也可以说是董翰林赞助——
午后,五明瓦白篷船转过河湾,进入急水港,前面便是贞丰里码头,穆真真走到船头朝码头方向张望,半年前,就是在这码头上她与爹爹分别,也不知爹爹在延安卫怎样,少爷说话应验吗,杜松将军能官复原职吗,爹爹会跟着杜将军上沙场吗,她真是很想念爹爹——
手臂被人轻轻碰,穆真真扭头看,见是少爷,少爷道:“真真,你回舱去给你爹爹写封信,等下见到杜定方,让他连同杜家家书并寄去延安卫。”
穆真真大喜,脆声答应,回舱写信去,心里爱极少爷,她想什事少爷都清楚呢——
自与张原有肌肤之亲,这堕民少女对张原服侍愈发体贴,也牢记爹爹穆敬岩临别时叮嘱她“朝夕勤谨,不得懒惰,小心趋侍,不得忤逆”,没有因为张原善待她就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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