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喜现在只有丝雨沫,张原把手里伞收起交给穆真真,从来福手里接过考篮和捆在起炉钵等器物自己背着,那祁彪佳十四岁,背着这些东西就比较吃力,但这时也没人可以帮他,自顾不暇,只有靠自己——
赶考、送考,个劲地挤,似乎抢先就能高中般,好好排队本可以更快捷地顺次入场,时间也还充裕,可就是要挤,那些送考也不退开,乱糟糟团,张原、张岱、周墨农护着祁彪佳,免得他让人挤散,四个人起挤到东门外本县长牌灯下,见本县儒学朱训导正在灯牌下招呼山阴考生聚齐,孙教谕想必被抽调到内帘分到各房准备阅卷——
大约等刻时,监门官打开东门,充任提调官浙江布政使何如申亲自点名,绍兴府八县学官站在几盏明亮灯笼下辨认本县考生,点名、确认无误,便进门接受搜检,负责搜检是杭州营兵,辈子只有次当这差使机会,格外认真负责,解衣、散发、脱袜样不少,考篮笔、墨、砚,食盒里食物检看,那油布也展开对着灯光照照,看上面是不是有字迹
天公真是不作美,八月初八这日,白天还是晴朗,到傍晚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过对考生们来说,虽然下雨会造成诸多不便,但这雨又不是专对他个人下,大家都不方便,也就无所谓,要是个公平环境,只要公平,即便再恶劣点也似乎都能忍受——
张原却没那公平,初八这日他也不得清净,买通阅卷官关节谣言还在影响着他,不断有翰社社员来询问“朝平步上青天”真伪,虽然张原早有防备,写张纸帖在船头解释,但还是有人要当面问清楚,张原让师兄王炳麟到张岱船上去,免得师兄受影响,他自己呢,嗯,就把这切当作磨炼吧,天欲降大任于斯人嘛——
傍晚时终于再无人来打扰,这河湾泊着数十条船在暮色细雨中静静如睡,也许船上考生真是睡,养精蓄锐啊,张原检查遍考篮、文具、炉子、瓦钵、食物、木炭、油布,检查没有错漏,便和衣卧下,闭目养神,船上穆真真等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那船外天色黑得很快,雨点仿佛是墨水,不停地落,将这天地山川浸染得浓黑深沉——
二鼓后,张原坐起身,直候在舱室外穆真真听到动静,立即进来点亮灯,问:“少爷,休息得好吗?”
张原道:“很好——真真,去备水,要沐浴。”
泡个热水澡,吃大碗肉馅匾食,这是真真做,最合张原口味,张原吃匾食时穆真真帮他梳理头发,张原道:“随便挽个髻吧,等下搜检时又要解散头发。”
穆真真不肯随便,还是给张原发髻扎得紧紧,很有精神。
邻船张岱在叫:“介子,过来起吃阁老饼——”
张原推开篷窗应道:“大兄,吃过,你们自吃。”雨飘进来,赶紧关窗。
子时初刻,细雨濛濛,张原、张岱、祁彪佳、王炳麟、周墨农、黄尊素、倪元璐来到杭州贡院东门外,绍兴府八县,毎县都有块长牌灯,灯罩上写着考生名字,因为下雨,灯罩上名字都有些糊,可防小雨高脚灯笼高高低低举在人头之上,人潮之上有灯海,嘈杂嚣张、荧荧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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