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赶紧坐起来,就见天才蒙蒙亮,那号军手里拿着张尺见方考题纸,纸色微黄,接过来看时,上面印着七行字,正是首场七题,首题是“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嘉靖二十二年癸卯科科场舞弊案之后,规定考题在开考前两个时辰由主考、副主考、监临官及同考官临时翻书决定,随手翻,翻到哪页就在哪页上找题目,内帘执役工匠立即刻字印刷,随即分发,这样泄露考题也很难,当然,即便这样也不是没有作弊可能——
看到题目,张原先前所有不安、忧虑、忐忑、焦躁都烟消云散,坚持不懈八股训练让他迅速进入作文情境,破题,破题,先破题——
张原先把七道考题看遍,四道四书题,《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各题,本经《春秋》三题——
看清题目,张原先支好桌椅,然后去小解,看到紧邻厕所祁彪佳正在支桌案,考生间不能交谈,二人对视眼,含笑点下头。
胸后背前印着“陆”字号军打量着他,问:“相公贵姓?”
张原含笑道:“姓张,还要请这位军大哥多多关照。”
这号军听张原称呼他“军大哥”,这个新鲜,咧着大嘴笑道:“好说,相公只管考试,发炉子、烧水这些杂活小人代相公干。”
张原道:“不敢有劳,在下没银钱酬谢。”进科场哪能带银钱呢,想行贿吗。
这号军道:“相公说哪里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原看到有些考生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磨墨作文,七篇八股文呐,确要抓紧,张原却不急,他回到自己号房前,先发炉子,那号军要来帮忙,他客气地婉拒,借个火,燃起木炭,开始煮八宝粥,煮八宝粥时候他抓紧时间磨墨,表面看似在做这切,脑子却是在构思首艺“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待磨好墨,首艺在脑海已成,
张原道声谢,将泥炉留在门前,提着考篮进到号房,这号房前低后高,矮屋风檐,进去要弯腰低头,号房深四尺,宽三尺,高六尺,借着窄巷灯笼微光,张原看到两块厚达寸松木板竖在边上,便将块大木板放在砖托处架着,这就是写字案板,另块窄些木板垫在下面砖托,这就是座椅,极其简陋,双肘都没法完全撑开,但见识过县试、府试考棚联座,这单人间当然是很不错——
砖地很潮湿,这号房可能有些漏雨,张原便将油布钉在号房矮梁上,遮住写字案板那块地方就行,考卷是绝不能被水弄湿,否则就白考。
做好这些,听得“龙”字号房闸门放下,这就表明“龙”字号十名考生全部到齐,这时才四更天时间,离天明还有个多时辰,这时也不会传考题下来,张原便将两块松木板拼起,蜷着身子侧卧在上面,不管睡得着睡不着,先养养精神,迷迷糊糊刚有些睡意,听得不远处明远楼鼓角声,有个沙哑嗓门在叫着“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喊遍又喊遍——
张原轱辘坐起身,喃喃地咒骂,这纯粹是折腾人嘛,这得神经多大条才能睡得着啊,难道这是在考验士子心理素质!
张原又骂又笑,摇摇头,又歪倒睡觉,觉得才刚睡着,那号军就叫:“相公快起来,题目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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